我想到在马车和秘道中闻到的淡淡药香,就点头:“原来如此。”
正说着,那边慕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脑门,从怀中取出一方洗晾干净的淡蓝手帕,递到我面前,笑了笑:“我看你也不像会随身带着手帕的人,这是为你等的那个人带的吧?收好了,不然等他回来了可怎么办?”
我把手帕接过来,冲他笑了笑,声音是冷静的:“他不会回来了。”
慕颜一愣,我把手帕收到袖子里,又笑了笑,接着问:“对了,慕颜,你们阁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颜又愣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难题一样蹙紧了眉思考,生怕说错了:“很……很好……”
我笑着打断他:“好了,好了,算了。”这才想起虽然我知道凤来阁阁主姓白,但是江湖中人敬重畏惧他的就称一声“白先生”,痛恨蔑视他的就直接叫“姓白的”,弄了这么长时间,我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就问:“唉,忘了问你,你们阁主的名讳是什么?”
慕颜这次是彻底愣住了,接着扑哧一笑:“你行走江湖,居然不知道我们阁主的名讳,真够可以的。”笑着回答,“我们阁主的名讳上迟下帆,迟迟钟鼓初长夜的迟,孤帆一片日边来的帆,上迟下帆,白迟帆,记好了。”
上迟下帆,白迟帆。
喧嚣吵闹声突然停了下来,人们都把目光聚向前方,凤来阁阁主出来了。
“哗啦”一声,我面前的桌子倒了下去,茶杯水壶滚落一地。慕颜叫:“大小姐,你这么急干吗?”
庭前转弯处的荼靡架后缓步走出了一个年轻人,青衣素袍,发髻整齐,除了腰际的白玉玦以外,全身上下再无装饰。他走到正前方的桌椅前,并未坐下,而是微微颔首,向在场的众人致意。
他的眼睛缓缓扫过偌大的前庭,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我们的目光接上了。
这一刻,我和他的距离很远,远得几乎像是隔着整个世界。
5。
远远的,那个年轻人微微扬了扬嘴角,似乎是在笑,他轻轻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向我,还是向庭内的众人。
我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这是在做梦吧?用力晃了晃头,一定是在做梦,不会再看到那个人了,再也不会了,可是那么清晰地在眼前晃动着的人又是谁?目光已经模糊了,可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却依然钻进耳朵里:“时间仓促,茶水粗劣,还望诸位武林同道见谅……”
这是他在同庭内的众人讲客套话。
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能想了,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那是他,那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活过来了……
有只手轻轻地拍上了肩膀,慕颜的声音难得地沉静:“遇到你等的那个人了吧?”
我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不是碰一碰就会碎的梦境吗?不是摇一摇就会不见了的幻影吗?
半年了,我连梦都没有梦到过他,我不敢梦,心要足够冷漠才能活下去。在梦里看到他,醒来又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孤寂寒冷的长夜,这种感觉,我一次都不敢要,一次都不敢要才能在这个再也没有他的世上活下去。
可是他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众人面前,用他淡淡的语调说着淡淡的客气话。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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