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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傍晚时候开始泡,每一炷香之后便有温水兑入,渐慢稀释了药汤浓度,也好保持木桶内的水温。
我靠在木桶边缘,阖目凝思,水烟氤氲,将我笼罩其中,难得惬意。姚氏继那密信与任志远翻供之后,便开始深入简出,正值皇上对姚相问责之时,又称染病,不曾再出过凤宫一步。
凤御煊曾将后宫琐碎事宜交托给我,我推辞,笑语:“皇后娘娘染病,若论序位,也是姐姐代为尽职,若是越过,恐有不妥。”凤御煊倒是一笑,并没再有下言,于是,这庞杂细碎的事体全部交给华瑞莹,我倒是独得清静,窝在兰宸宫静养身子。
现下姚氏只是一只生了病的虎,难保以后,会是病死或者痊愈,未得确实把握,便不去做探路之石。若是我趁机带了她的职,之前那一番设计,似乎更容易被看出破绽。姚家不倒,这权势,便是给我,我要不得要。
再说那元妃,密信一事,翻出了姚冲与皇后姚氏,确信吉嫔与他们必是有些联系,可也不能完全洗脱她的罪名,这蹊跷且不明的黑锅,她是背定了。
江家与姚家,焉能同日而语,若是真要算起,也定是牺牲江家保全,况且凤御煊摆明了不欲再查,也似乎并未打算为元妃翻案,便是当初那件厌胜一事,也被认定与元妃不无关联。于是,禁足寰蕖宫只是开始,若不是怀了皇嗣,恐怕这一会儿,她应该也如吉嫔一般,在那死寂的落英苑独守冷月,葬送一生。
不过我不急动她,当初这般设计,也是为了有朝一日,留了一条捷径给自己。我向来是看三步,方才走一步,这一步,也是为了更好的走出下个百步。元妃的用处还不只扯下姚氏这一途,我另有打算,到最后,这一切都得按照我的计划,一步步继续。
感觉身后的纱帘似乎被掀了起来,一股微凉气息窜了进来,我没有张眼,轻声道:“邀月,拿些酒来,今日皇上不来,容我少喝一点。”
身后只有轻弱脚步声,邀月并没有作答,我敢要张口,感觉有东西落入我胸前水中,我一惊,睁了眼,耳边贴过凉凉脸颊,然后是一道熟悉声色:“原来蓅姜喜欢我不在的时候独自喝酒?”
那只手臂半入水中,微微搅水,连袖子都没有撩起,全部洇湿。
我微笑:“怎么办,蓅姜现在喜欢借酒消愁了。”
凤御煊轻笑,贴在我右侧脸颊,轻轻吻了吻,水中的手,覆在我小腹之上,带着水波,一路往上轻轻撩拨。我仰过头,阖了眼,不停浅笑出声,他手不停,掠过胸前,掀起酥麻痒意,顿时让我不自觉绷紧身体。
他没无声息,极快含住我耳垂软肉,舌尖清凉,细细轻咬吸吮,那一股无法抑制的愉悦感,从那一点,极快的窜向我身体各处。我不禁娇笑,抽身往旁边闪躲。他不依,倾过身,将我环在当处,不得动弹。
他的手,一路往上游走,终是停在我胸口处,轻轻摩挲,若有似无的碰触敏感一点,不禁让我倒吸一口气,听他在我耳边淡语:“蓅姜何须借酒消愁,如此地步,最该笑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我一怔,如迎头掷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无比,脸上笑容不曾褪去半分,如常般挂在我脸颊之上,娇柔而语:“连兰妃都怀上皇嗣了,臣妾羡慕都还嫌来不及,哪有功夫笑呢。借酒消愁,只愿愁不胜愁,且能忘了薄衾裹寒心,那才是最好呢。”
那只修长灵活的手,并未一直停留原处,而是一路往上,点过皮肤,却让我觉得莫名的冰冷。
话中有话,我正犹疑,又听他淡然道:“便是连我也要称赞,蓅姜心思非一般深远,这一计一招,真是走的极好,兜了一群精明之人于内,谁人能比的城府?华南风蠢,在于鼠目寸光;姚冲拙,在于自作聪明;皇后愚,在于操之过急;元妃钝,在于后知后觉,而你呢?你该笑,笑你你步步为营,深藏不漏。蓅姜啊,这场是非之中,最该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言语之间,那只手,已经划过我锁骨,直逼我颈项,轻抚,摩挲,温柔无比,像是情人间,最温存的爱抚。手指轻轻一挑,抬了我下巴,袒露出整个颈间。那手掌展开,可圈住我大半颈项。
只是简单动作,收紧,或者放松,微微用力,我便感到勒痛感,他仿佛是戏弄我一般,刚刚卡住我喉咙处用力,便又极快的撤回力道。
我一直阖着眼,嘴角衔着笑,感受着呼吸的阻碍或是畅通,并不慌乱。我知道凤御煊一定冷冷看着我,想看我惊恐或者讨饶,甚至是辩解,然而,不如他期待。
的确,他说的不错,我的确该笑,无论是当初在姚氏耳边点透吉嫔,或者后来扯进去元妃,再到后来在姚氏背后一推,今时今日,都已达到我所想的地步。他也该知道,我这般的所为的另一个目的,便是元妃腹中的那个孩子。
我承认,事情发展到最后,定是会如我所想,拿捏在手。于是,我这一番谋算,便是到如今刻意避免怀孕,也有这个考量。凤御煊是何等人,当初一路同行,我助他行的通顺,并不代表,他对我就会留有彻底信任,我倒是不意外今日他这般与我问答。
男人与女人,何等矛盾而复杂的关联,皇上与妃嫔,又是怎么能说得清道得尽,其中那些确实存在过的一厢情愿,或两相背离?正因为这是后宫,因为他是皇帝,因为我只是嫔妃,便注定,我们之间的所有一切,从生至死,没有纯粹与不渝,世事变迁,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感觉颈间的力道,愈发加重,除了喉头痛感,愈发感知眼前白花花一片,仿若天空中绽开白色烟花,亮的刺眼。因为呼吸愈发困难,我索性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头脑茫然间,我竟想起,吊死在落英苑的吉嫔。
凤御煊紧紧靠上我脸颊,略有些冰冷的唇,一张一合,贴在我耳朵边缘,幽幽冷冷道:“蓅姜啊,你可算得全天下所有人,唯有我算不得。你可得我全部之爱,便是你不如我这般爱你,亦不许你算计,我甚至可容得你哄我,骗我,说些敷衍的好话。”
缺氧感,逐渐加重,耳边的话声有些飘无,我不动,也不挣扎,任他为所欲为。死亡对于我,并不恐惧,没有人可以威胁。
我只是心头挫痛,不可抑止,不知是莫名悲哀,或者只是在哀悼,当初谋算那一瞬,已然全不能顾,明知会伤害到彼此,也在所不惜的那种舍得。
我都清楚,亦如他心知肚明,仿佛都是心如明镜的成人,却是自私的怀着孩子般的童真,如此少,却还是真实存在,于是当成束之高阁的信仰,如常人般的期许,偶尔会将它套在彼此身上,寻找一点温暖。
唯恐被对方辜负,于是心胸郁结难平,如何都不能安宁。可我终是比凤御煊还要隐匿的成功,至少,在这一瞬,我忍住了求问,多少煎熬,无数伤怀,那些掺杂了功力而谋算的爱情,渐渐成了心中一道丑陋的疤,时不时隐隐作痛,于是,大部分时间,我们只能佯作无谓,或者根本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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