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气,仰头望天际,夜幕沉沉,星月无眠,“上阵杀敌太多了,也会觉得疲惫,功名利禄,不过是一场空,全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李渭见她思绪万千,将篝火撩旺,停住闲聊:“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两人在旷野里独行了两日,这日突然望见一支约莫二三十人、长刀披甲的突厥军逆着河流朝两人醒来。
春天远远望见这群人,想起当日在冷泉驿的遭遇,心内只觉曾恒又慌张,李渭却是神色淡定,勒住马,静等人上前来。
那领头的男子年岁约莫三十出头,典型的突厥人相貌,鹰钩鼻,圆脸细眼,身材魁梧,神色端严的拱手向李渭行汉礼,说一口异常流利的汉话:“故人相见,李君还记得在下么?”
李渭点头,亦在马上回礼:“好久不见,跌罗。”
那唤跌罗的男子下马来:“撒昆知道君入突厥境,特意差使我来请郎君入王帐一叙。”
李渭只道:“我们有事在身,不在此地多作耽搁,有缘的话,以后再叙旧吧。”
“王帐离此地不远,撒昆说了,不耽误郎君要办的事情,撒昆已令人备下美酒佳肴,静候郎君。”
“如若我不去呢。”
李渭直视跌罗。
跌罗笑道:“撒昆也说了,若是跌罗来请的话,郎君一定会去,郎君看在昔日情分上,还是跟在下去一趟吧。“
他大喇喇的亮出身后的从属,俱是青壮亲兵,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
李渭垂下眼,看看春天,春天亦看看他,李渭向她解释:“贺咄亲王请我们去王帐喝酒,不去我们也走不了。”
李渭在斛萨部说起过贺咄亲王,不过说是年少时遇过一个落难的突厥人,李渭救过此人一命,后来结识为好友,那时尚不知贺咄的身份,后来才发现他是突厥王的次子,后来李渭入了墨离军,贺咄回了突厥。
春天悄声问李渭:“会有危险吗?”
李渭摇头:“他虽是突厥人,却通汉人礼仪,学识广博,人不算坏,我在斛萨部也给他去信,求他在曳咥河沿途对我们放宽一二。”
春天点点头。
两人跟着跌罗往王帐行去,日暮天稀,只见眼前广袤平坦草原一望无际,数千雪白毡帐,万点橘色火光,西山一轮暗淡的落日,东起半爿清朗明月,定睛一看,原来是扎营在草间的一支数目庞大的突厥军。
李渭和春天远望这阵营,心中俱是一惊,走进一看,见军中营帐分布整洁规律,兵士往来走动,兵甲锃亮,行动整齐划一,气势雄浑,是一支精锐又骁勇的突厥军。
军营入口,一支铁甲军士肃然而立,起首立了个年轻男子,年岁和李渭差不多大,身着明耀金甲,相貌英朗,高鼻深目,浅褐色的瞳仁,眼神锐利若鹰隼,不声不响的打量李渭。
跌罗打头,毕恭毕敬的下马行膝礼:“撒昆,人已经到了。”
贺咄微一颔首,看见昔日旧友神色平淡,见他波澜不起,眼神纹风不动,身前却坐了个娇俏少女,看上去呵护的紧。
两人对面相见,贺咄不动,李渭也不动,良久李渭翻身下马。
李渭慢悠悠将马鞭塞入腰间。
贺咄虽然伫立不动,他那站姿却是颐指气使惯了,语气轻狂又傲慢:“四五年不见,难得来我这一趟,也不进来坐坐。”
“我在斛萨部给你带过信,有事情要来一趟,不会停留太久,坐不坐都不打紧。”
“你不肯来,是还生我气”贺咄道。
李渭不理他,去扶春天下马。
两人目光对峙半晌,贺咄瞥见春天被李渭半掩在身后,也不给他引荐一番,眼波闪了闪,语气终于沾了笑意:“终于有女人了?不错啊,石头开窍了!”
李渭微恼,低喝:“贺咄,闭嘴。”
贺咄听得此言,果真闭上嘴,扬起下巴,对着春天道:“我叫贺咄,突厥亲王,他的老朋友。”
春天早在一旁看见两个男人的彼此交锋,见李渭对贺咄神色颇冷淡,又因他是突厥人,关系尴尬,迟疑的点了点头。
“远来是客,进来坐吧,喝杯热茶。”
贺咄带着两人往里走。
他带着李渭两人入一顶金帐,撩起毡帘,李渭只见满目的金碧辉煌,金瓶、金瓮,金木柱,金帐后搁着一张金床。
李渭蹙眉,只觉满眼冒着金星,掂着步伐不肯进去:“贺咄,你这儿是不是太过了。”
“我的王帐就是这规格。”
贺咄施然入内,“虽看着有些俗气,好歹夜里我也不歇在此处,姑且可忍忍。”
包金的木桌上早已摆满了酒肉佳肴,贺咄请两人入座,对身边人道:“去把敦啜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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