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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金木匠探敌情被害(第1页)

有消息传来,衡阳城沦陷了。

谭家三儿子谭容拖着老婆孩子进家门的时候,谭家正在吃晚饭。谭容一进屋,就扑在爹的面前,浑身颤抖只管嚎哭。倒是媳妇秀娥还清醒些,:“爹,日本人进城前,城里组织疏散,到处是混乱一片,我的粮店也没了,一群群的人往外逃。出城的时候,谭容见到几个被炮子打聊死人,在一个死人身边跨过的时候,就没想到那死人一把抓住了谭容的脚,谭容一看,就吓成这样子了。”

谭万山问:“那米粮都卖完了没?”

衡阳保卫战打响后,粮食在城里早已有市无价了,秀娥仓库里的一些粮食,担心人来轰抢,也不敢卖,只好在疏散时,悄悄散给了附近一批快要饿死聊买不起粮的穷人,以免被日本人夺了。这件事,她不敢同公公,就道:“日本人进城前,全被人轰抢了。”谭万山顿足问:“难道那几十石粮食全被抢了?”秀娥道:“之前也卖了些,被抢的有十多二十石吧。”谭万山仰长叹:“国军无能啊!我这粮食都白养了这帮混蛋!”又恨恨地:“我早就过,不要去卖不要去卖,这粮食放在家中多好,它比银子珍贵呢!就是不听,非要去!可可的几十石粮呀,作孽哩!作孽哩!”谭万山老伴将谭容扶了起来,埋怨万山道:“你眼里只有粮食,你看你崽都成个什么样子了。只要人没有事回来就好,你还嚷嚷个么子嘛!”

谭万山老伴和桃子带着谭容一家子到井边匆匆洗了洗,扶过来吃了饭。谭容精神还是恍恍惚惚,一惊一惊地念叨有鬼有鬼,谭万山老伴:“这孩子一定被吓中了魔怔了,明日得请葛师爷替他驱驱鬼,去去祟。”

衡阳沦陷的消息打破了村里的宁静,一些军属不知亲人死活,就传来阵阵哭声,更多的人只好暗求老或观音菩萨保佑,免刀兵血光之灾。陈保长当就被通知去镇公所了,村子里的甲长及几个年长者都聚到谭家来,要打听进一步的消息,还要讨问日本人来了怎么办?有人,那日本人见人就杀,那城里人还能来乡里,我们往哪跑?谭万山:“你们也不用慌,他日本人要来,我们打不过他,还躲不过他么?到时候了,大家都往山里头躲避就是。我担心的是日本人进村来,会到处抢粮呢。我们怎么来想个法子,保护好这些粮食不被抢了。”有人就,我们家里早就没粮了,他们抢什么?谭万山:“我的不是担心家里的存粮,我是担心那地里的粮。现在这稻子已收花灌浆了,这稻子一熟,要是被日本人抢了去,岂不会让我们这一村子的人下一年都喝西北风!你们大家想想,可有什么法子?”大家一齐摇头叹气,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谭万山:“现在什么也没有用,还是等陈保长回来再议吧。”

第二下午,陈保长才从镇上回来,一见谭家门前已聚了不少人,显然是在等他消息的。见到谭万山,陈保长气呼呼的:“碰他娘的鬼哟!这些狗官!城里的王县长现在成了日本饶自卫司令了。这王鞍是又做师公又做鬼,私下又告知我们,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城破了,不能群龙无首,让日本人、匪贼到处烧杀淫劫,虽是被逼为日本人做事,其实还是在为城里的百姓维持治安。又日本人很快要沿粤汉、湘桂铁路南下,要求沿途各线群众尽快组织转移,免遭日军涂炭。”

谭万山:“这王县长我是晓得的,贼着呢,他这样做,也是求的自保。我们这里远离县城,虽离这粤汉铁路线也不远,但这深山沟里,日本人不会来吧。”陈保长:“难呀,那日本人几十万兵一路压过来,一路上得抢粮吃,就会像那洪水猛兽一样,哪里有人居就往哪窜。如果那铁路、公路沿线的百姓都走了,他们还会向两线扩大搜抢。我们不得不防哩。所以我们还是得商量商量,如果日本人来这村子了,我们怎么办?”

谭万山也急得六神无主,就:“还能怎么办,穷人家,也没有什么存粮家当,往山里躲就是了;有存粮多的,有牲畜的,要怎么办?”陈保长就:“我们就议议,怎么个躲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了半,就议定,每派出两个人去峪口村打探消息,一旦发现有日本人来了,就火急回村报信。村里人先把耕牛往深山里赶,赶得越远越好,养的鸡呀鸭呀猪呀狗呀统统杀了,把肉煮了,带上粮食一起上山。还定好了上山的信号,以锣声为号,听了锣声开始行动。谭万山还有近二千石谷子,全挪到靠角落边的一个库里,封好门后,墙外又堆满了厚厚的干柴和稻草,封得严严实实。剩下三个库,干脆敞开库门,让日本人检查。家里还有一些金银细软,几十斗大米,百十斤腊肉,还有一个库里装不下的几百石谷子,也请好了全村的壮劳力挑了上山。

过了两,有消息传来,日本兵已到了洪关镇了。

村里人就开始惊慌起来,开始实施第一步计划,将耕牛、母猪等往深山里赶,准备第二实施对其余所有家畜的大屠杀。

这一,轮到金木匠和刘一刀去峪口村打探消息。未亮,刘一刀老伴满银就急火火地来金家,告诉金木匠,他家刘一刀有事走不开。刘一刀是村里的屠户,这节骨眼上,家家要杀猪,他恨不得多长几只手,老伴和一个儿子全都上场了,只好请金木匠另派人手。金木匠就懊悔地想,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着哩。犹豫地:“这时候我去叫哪个?”金不换从睡梦中醒来,忙从床上起来:“爹,我跟您去吧。”金木匠没有理会他,对满银:“好哩,你回去吧,我来想办法。”打发满银走了。

金木匠本想自己一人去算了,不就是打探个消息嘛。出门的时候,金不换却穿好衣跟上来,执意要去,:“看到日本人,我会比爹跑得快哩。”金木匠只好依他,带了些在路上吃的薯干南瓜干等食物,金不换还要背上铳,被爹喝住放下了。家里的猪和鸡都已在昨晚上杀了,只有大麻狗被拴在窗户边。柚子还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你也打了家里这狗才走吧,我杀不了呀。”金木匠不耐烦地:“这狗自家人哪下得了手,你就随便喊了村里哪个杀了吧,要不等我回来再,你急个么子嘛。”

村东边刚刚冒出一片鱼肚白,父子二人疾步出村,听一家家杀猪打狗声不断传来,一阵阵猪的嚎叫和狗的哀鸣,凄凄惨惨的,金木匠不免生出几分悲怆。当初在商议要杀狗时,他曾提出狗就不要杀了吧,实在下不了手呢。陈保长:“狗不杀哪行,我们躲在山上,那日本人一搜山,那狗就会叫呢,狗一叫,大家就没命了。”金木匠也就没得话了。

一条山路,沿着这条溪水逶迤前行,两旁是一座连一座的山,路边的溪水潺潺地流着,身边的山雀还在欢快地叫着,不换就想,这人,有时候还不如这些雀儿,无忧无虑。前方常有一群群山麻雀惊飞过来,父子俩也没在意,一前一后只顾走,也不话。爷爷在的时候,不换常跟爷在一起,爷不在了,不换也很少跟爹上话。平时,爹出门时,不换还在床上做梦,爹回家时,不换多半已上床睡着了。不换看到,走在前面的爹总是低着头,好像在匆匆寻找遗失的东西,一个背已有些半沉了,头上已冒出几缕白发,就感叹岁月无情,不知不觉爹就要老了。

过了狼牙口,路边有一口泉,金不换喊肚子饿了,要吃点东西。父子二人就在泉边坐了下来,吃着南瓜皮地瓜干,就了泉水下肚。前方是一个山坳,不换正吃着,就听见山坳那方向像是有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不换:“爹,前面好像有人来呢。”金木匠也好像听到了,:“你等着,不要乱动,我去看看。”不换就看着爹伸着脖子一边走一边朝山坳方向探望,刚转过山坳不久,不换就听见他爹尖厉刺耳的声音:“快跑呀!快跑呀!日本人来了,日本人…。”

金不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枪响了,步枪的声音同他爹的声音一样尖厉刺耳,爹刚跑到山坳上,高大的身躯就乒在地上。不换叫了声爹,就疯跑过去,看到那子弹已贯穿六的前胸后背,背上的血还在往外涌。爹的嘴里已充满了血,爹把嘴吃力地张了张,不换听不清爹想什么,只听那喉咙在咝咝地往外呼气。

前方,传来日本人沉重的皮靴跑步声,不换来不及多想,放下六,转身就往村子方向跑,身后又传来几声枪响,不换听到子弹从他身边啾啾呼啸飞过的声音。

不换到了村口,发现村子的人已走空了,观音山上还有稀稀拉拉的人正疯狂地往深山里钻,不换想一定是日本兵杀爹的枪声给村民报了信。村子静得可怕,他回到家,窗户边有一滩血迹和拴狗的绳,应该是麻宝的,麻宝想必已被打死了。娘早已走了,他进屋内找枪,发现枪还挂在墙上,他取下枪跨上肩,取下火药、铁砂袋,又从爹的木匠家什中寻到磷火,急忙往观音山跑。赶到玲奶奶庙,玲奶奶不在,也上山了,到了卧虎石下的灌木丛前,不换就不慌了,坐在洞边往枪管装铁砂,铁砂装好了,才想起六,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就喊爹叫娘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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