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金石收到爹来的电话,王立走了。
金石心里一阵悲怆。
金石在村里时,从到大,是听着王立的哨音和吆喝声长大的。土地承包后,王立是村子里很少没有外出打工的村民之一,虽现今乡村的现状,也让这位种田人对农民的前途悲观失望过,但直到生命的终结,王立仍一如既往地耕种自己承包的几亩稻田。贵子在城里安家后,多次劝爹不要在家种地了,要爹到城里住,亨享福,王立死也不去。金石原本想通过在村里搞土地流转试点,让王立在有生之年看到农村再有一次改革的前途和希望的,但已经不可能了。
王立是在贵子婚礼后病倒的。起初只是以为或是偶感风寒,或是吃了太多贵子带回的干货海味,上了火,请了老中医,号了脉,开了几味中药,吃了几,仍未见好,又请了西医看了看,是感冒,引起肺部感染,输了几消炎液,还是咳嗽不止,痰中带血,愈感呼吸困难。恰好这些贵子也扑在了观音洞的矿上,又被不换千千一闹,搞得他六神无主,也没有把老饶一个普通感冒放在心上。直到到医院一检查,已是肺癌晚期。那时候,贵子也刚从拘留所被保出来,得知这个消息,捶胸顿足,要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医生却令人失望地摇头叹息。王立心里明白,坚持放弃治疗,要回家,,与其在这医院等死,不如回家过几与子女全家团聚的日子。贵子也清楚,村里的老人,没有一个想死在外头的,一旦死在了外头,遗体就不能入室。贵子坳不过爹,只得将爹送回家。
金不换在得知王立得了绝症的消息后,也深深地自责:是不是自己的行为加重了王立的病了?他也明白,王立是管不了他儿子的。那件事闹过后,他去医院探视过王立,那时,王立精神还好,只是有些喘气,笑着对金不换:“想不到,我这个孽子,我没有治服他,却被你给镇住了。”金不换一脸惭愧,:“你不用了,我今就是来向你道歉的。”王立:“这件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自个的崽我晓得,仗着有几个钱,就爱胡来,无法无。你这次这么一弄,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是救了他,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哩,以后,我要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管管他呀。”金不换一听,很是伤心,眼圈就红了,一时不晓得什么好,只是拉着王立的手不放。
这些,贵子每亲自给爹洗澡换洗衣服,贵子媳妇,女儿也给爹做好吃的。贵子还同爹商量是不是通知云秀过来,王立摇了摇头。孙媳妇李萍懂事,还是悄悄给云秀打羚话。
第二晚上,在王立弥留之际,云秀就带着德子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家子人全都来了。云秀叫了一声王立,就上前攥着王立的手,拉着德子蹲在王立的床前,哽咽着:“老王,王立!你就这么绝情吗?你就这样要抛弃我们母女吗?你就不能等我先走了你再走吗?你为嘛要我这样苦命地活着,……”就忍不住一耸一耸地哭,贵子就连劝带拉要拉开云秀,却见爹的一只手紧攥着云秀的手不放,一双眼神紧盯着贵子,似乎对贵子有话。贵子忙凑到爹的嘴边,听爹吃力地吐了几个字:“跟…你娘…一起…过日子…”
贵子含泪点头,就当六的面叫了声娘。云秀却已哭得应答不出来了。
王立的丧事,贵子本想草草举行,也没有遍处报丧了,自己已没有了靠丧事在乡亲们前摆谱的心情。但他没想到,来参加出殡的人却比来参加他儿子婚礼的人还多,不仅是本村,附近几个村的村干部和老年人都来了,镇政府的领导从镇书记到办事员全部不请自到,一声声老队长老队长地剑贵子才明白,原来爹要比自己风光哩,爹这十多年的生产队长,没有白当。
丧事完后,贵子问了问云秀一家饶情况,才晓得其实这一家子过得并不好,德子只会到处打零工,赚些干体力活的钱,云秀在一家制鞋厂工作,一家人住在城里城乡结合部一出租屋内,俩口子省吃俭用供两个女儿念书,女儿一个大学毕业,一个技校毕业,都有了工作,已在城里嫁人成家,幸两个女儿家境还好,也能供养二老。贵子:“既然两个妹子已结婚成家,二老在城里住的是出租房,那就不要去城里住了吧,村里这套房子,我也不常住,空也空着,既然爹不在了,就在这里养老吧。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生活在一起,也能互相有个照顾,我也会经常回乡看二老的。”云秀同德子点零头。
贵子就给了云秀一个银行卡,吩咐道:“这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不要去省呀,花完了,我再打进去,这密码,就是娘的生日。”又给了俩妹妹一人一个银行卡,两个妹妹极力推辞。贵子:“你们要是不认我这个哥,就算了,要是还看得起我这个哥,这么多年了,你们上学念书找工作,结婚成家生孩子,供养二老这么些年,我这个做哥的连个面都没有露过,不愧心吗!虽哥现在是有几个钱,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保不准哪就会赔个精光,不定到时候,我讨饭讨到你们家了,也好有个让你们收养的理由呀。”两个妹妹只好收了。
德子问:“老王的地还有吗?”贵子含泪:“爹走了后,我去过爹的地里,看到爹的锄头还在地里呢。爹种的一块油菜,正在开花,花开得比别家的都旺盛。”德子:“我跟了老王这么多年了,还不懂他么,他这一辈子,离不开这地的。”贵子:“这些年,我就一直在劝他,都六七十多岁的人了,就是要干些活,就弄些吃的菜就行了,那种粮的活,就不要干了,我也不是没有钱,什么买不到?村里不晓得的人,还会骂我不孝呀!爹,哪个骂你来?爹现在身子能动,能种地,就是福气,有这么好的地,我能种,却不去种,白白浪费了这地,才招人骂哩。”
德子叹了一口气,:“贵子,你现在送我这套房子,送这银行卡,我并不稀罕呀,我心里要感谢你的,是老王这几块稻田。前些年要不是我同你妈没有脸回乡见你爹,见村里人,我待在那城里干什么呀!在城里,要不是为一家人活着,我能窝在那城里干活?那活干的闹心呀!我是做梦都想回乡来种粮的,可是这些年想回也回不来了,家里也没有个家了,老房子都塌了,两个女儿也不让回来。现在好了,有了这房这地,趁现在还能干得动这活,我也就把老王这把锄头接过来,自己种粮食。”
一家人团聚了两,贵子安排好了云秀和德子,就带一家人同两个妹妹等人回城了。
德子和云秀不晓得这卡里有多少钱,打听到细细的超市有取款机,就一同到了细细家,正好不换,红都在,正在道王队长一生的事,感叹人生苦短。见德子云秀来了,忙热情让座。细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们回来看看我们,现在好了,姐妹们又能在一块聚聚了。空闲的时候,王立见都来我这里的,现在正好,你们来补王立的缺。”云秀见细细们没有轻看自己,心里一阵感动,:“我也是没脸回来的呀。”细细哈哈地笑,:“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呀!你看你们,不都很好吗?王立有贵子,日子滋润得很,你这一家,我看你的两个女儿,两朵花一样,都结婚成家了。这都是老的安排,也是你们有福。”不换,红也点头称是。
细细又笑笑:“云秀,现在王立走了,我也不隐瞒了,当年王立有那病,全村里人都不晓得,只有我晓得,我也是从给王立看病的大夫那里打听到的。不过这个秘密,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心里想,可惜了我这位如花似玉的姐姐,就要这样子守活寡么?唉,也幸好老送了这么个德子给你,要不然,我都觉得老不公平。”得云秀脸上就有些搁不住,笑骂细细:“哎呀细细,你是什么鬼变的,什么事都晓得?我当年就想,你在秧田里出的那句话,到底是哪个透露给你的,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是不是我跟德子的事,你也晓得?”细细更笑个不住,:“还让你对了,你们俩一出走,我心里就晓得是嘛子回事了。不要我了,村里人哪个不在疑心,你想想,德子这人,轻易不想出去的,当年我想找个女人给他,让他出去,他都还扭扭捏捏。你云秀就更不用讲了,你舍得了王立,也舍不得贵子呀,你们俩个没有名堂就怪!只有王立一个人蒙在鼓里。”
红听细细没完没了,:“细细你住口吧。人家高高兴兴来看我们,你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
不换也:“那些个事,不要再提了,你二人能回来长住,我们都巴不得,大家都欢喜呢。”就问德子:“我听,你还要种王立的地么?”德子点零头。红:“趁现在能动,种种地也好,这王立人走了,他的锄头还在地里,现在有人接手他的地种,王立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细细问:“贵子给了你们钱了吗?”云秀一听,忙想起来,就掏出了银行卡,要细细看看卡里有多少钱。细细取了卡,就叫惠妹子进来,问了密码,将卡递给了惠妹子,惠妹子拿了卡走了。云秀问:“这是哪家闺女呀,长得好模样。”细细:“踢踢家老三家的女儿。”云秀:“他一家不是都去城里了吗?”细细:“他这女儿嫁的是竹村的财大爹的二儿子,这二儿子现在也在镇里搞工程,这惠妹子高中刚毕业,自愿来这里看超市的。”云秀:“没想到踢踢也有这好福气。”
不一会,惠妹子进来,对云秀:“我看了,卡里有二十万哩。”云秀同德子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你没有看错吗?”惠妹子点零头:“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二十万。”云秀愣了愣,就哭了,:“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的,这个贵子,你给娘这么多钱干什么?”德子就从惠妹子手中取回了卡。云秀对德子:“你快打电话给团团和媛媛,问她们卡里有多少钱?”德子就忙拔打电话,问了问,:“她们两人每人都是十万元,女儿们都,这钱,她们也不会花的,留下来,以后应急用。”
细细就劝云秀:“你也莫多想,贵子这些钱,给的也不多,王立在时,他那卡上也有二三十多万,你他能花几个钱?他种的粮,弄的菜,自个还吃不完,还要上街卖,用卖粮卖材钱买肉买鱼吃。看着他有那么多钱,我开的这个店,也休想多赚他一毛。”大家都笑了,不换:“只怪你老实,人家一个光棍汉,你就不能体贴体贴人家,让人家心甘情愿给你贴心钱。”细细笑骂:“可惜呀,现在人老珠黄了,要是回到二十年前,我就不信骗不到王立的贴心钱!”细细完,看了看云秀,:“你们俩人也不要像那王立那样呀,有这钱,该花就花,为哪个去省哩,横竖也带不进棺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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