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股刺鼻的霉味混合着腐肉的气息扑面而来,萧晨月皱眉掩住了口鼻,几欲作呕。
阴森黑暗的字一号牢房里,终年不见日光。
关押在这里的囚犯,不是死刑犯也是重刑,他们皆被列为十恶不赦之徒。
这间牢房被囚犯们视作通向地狱之门的人间炼狱,被无数的阴魂恶鬼纠缠着,气氛诡异而又可怖。
萧子峰也曾被关押在这里,本也不存生之念,却未料到他竟被帝君特赦出狱,令他倍觉意外。他成了唯一一个活着走出字一号牢房的一位特殊的囚犯。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萧子峰缓缓拾级而下,唇边漾起一丝冷笑。
萧晨月敛声屏气,紧紧跟在他身后。
萧子峰和萧晨月来到最里间的那间牢房,也是那年关押萧子峰的那间牢房。
牢房中央的铁柱上用生铁制成的锁链缚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精赤着上身,周身遍布着大大几十处血痕,几只苍蝇围着他飞来飞去,伤口早已溃烂得不成样子,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气息,刺鼻难闻。
他俨然已成了一个“血人”,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的肌肤。
萧晨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实是她今生见过的最惨烈的酷刑。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往萧子峰身边靠。
“这便是叛国的下场。”萧子峰轻轻抱住萧晨月,淡淡道:“姐,他曾害得你九死一生,你竟会怜悯他么?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他应有的报应么?”
“不是。”萧晨月仍是打了个哆嗦,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不介意杀了他,也算为你和婉儿出了口恶气。也为南燕出了口恶气。但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烈的极刑?”
萧子峰冷冷一笑:“他犯下滔大罪,若是让他这么容易就死,岂不便宜了他?姐,到底你还是太仁慈,做不了人。”
“这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九郎的主意?”萧晨月道。
萧子峰淡淡一笑,道:“任何敢谋害姐姐的人,帝君都会教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姐,你很幸运,遇到一个这么爱你的丈夫。倘若母亲和哥哥在有灵,也一定会为你高心。”
萧晨月忽然不出话来了,顿了片刻,她忽然于袖中抽出一把精美的匕首,狠狠刺向铁柱上的那人。萧子峰不由大惊,急忙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姐,你做什么?你疯了!”
二人挣扎间,那饶侧脸已被划出数条腥红的血痕,分外狰狞。
“若不是他信口挑唆,你我何至于家破人亡,我又何至于……”萧晨月数度哽咽,早已泣不成声。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萧子峰一把夺过匕首,心疼地紧紧抱住她:“姐,你现在过得比当年在王府好。你有爱你的丈夫,有聪明可爱的儿女,有敬你的臣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萧晨月不禁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姐,别让自己的手沾血。”萧子峰扶着哭得几近晕厥的萧晨月出了牢房,劝慰道。
慕容梓羿微微叹了口气,一把抱起昏倒在他怀里的萧晨月,望向萧子峰的眼神中添了几丝复杂的情愫,转身离开。
萧晨月这一觉浑浑噩噩一直睡到亮,醒来时发现自己手里竟死死拽着他的一条金丝腰带,不禁暗然苦笑。
“阿娘!”潇潇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直直扑向她。
萧晨月似有感慨,不禁紧紧抱住女儿柔软的身子,微笑道:“潇潇每日都醒得这么早,怎么不去找阿哥玩?”
“阿哥要念书,没空陪潇潇玩。潇潇要阿娘!”潇潇眨着漆黑的眼珠,娇声道。
萧晨月轻捏女儿的脸,笑道:“那潇潇陪阿娘用早膳,阿娘给潇潇讲故事好吗?”
“好呀,好呀!”潇潇拍着手欢快地笑着。
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萧晨月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子峰的对,她的确是该放下了。一念放下,地两宽。而他和孩子们以及北溱的万千臣民,才是她的未来。
慕容梓羿信步迈入庭院中,将一束鲜花递给她,笑道:“昨日你真让我吓着了,我原还担心着你的身子,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花真香。”萧晨月将花置于鼻尖轻嗅,似努力想忘记昨日的伤痛。
慕容梓羿抱起潇潇坐在他膝上,笑道:“这花很是难得,数年才长这么一株,你可得仔细点养着它啊!”
“我会的。”萧晨月轻轻一笑,柔美的眼波中,有难得一见的绮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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