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星辰满撒,流云追逐皎月,清辉清清浅浅,窝在墨蓝穹顶小憩。
御房内,宣和帝正在批阅奏章。
余光瞥见南窗底下一团昏黄光晕,他忽地想起白日上御前谢恩的两对新人,一时思绪万千,索性暂搁笔墨,仰身屈膝,修长的手指搭在膝头,放任遐想。
前两日,他这个时辰去长华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撵了出来。
这两日,他同样是这个时辰去长华宫,终于能勉强撑过半个时辰,才被扫地出门。
今日过去,或许就能待上一个时辰了吧
眼神里的笑意渐渐染到嘴角,他展臂抻了下酸疼的筋骨,唤人取来平江春,也不传舆,自提着一壶酒便出了殿门。
双手抄在背后,两幅织龙纹宽袖佯佯款摆,欢喜异常。
才至长华宫阶前,他脚步霍然停住。
他的皇后漂亮,每晚都早早入睡,他生怕吵醒她,每回批完折子过来,都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
虽然最后也真的被当成贼,毫不犹豫地丢出门
可今日,寝殿内的灯,竟然还亮着
宣和帝眉尖几不可见地一挑,低头瞅了瞅手里的酒壶。
他不是个嗜酒之人,酒量极浅。奈何他的皇后有事没事总小酌一两口,为博佳人一笑,准他在长华宫打地铺,他也只好舍命陪红颜。
廊下空无一人,寝殿内也未上锁。
夜风轻轻一推,吱呀,旖旎烛光如同美人曼妙的柔荑,从门缝里探出,带起一段暗香,柔柔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走。
“哼”
宣和帝微微眯起眼,被寒夜浸润了一路的胸膛,一点一点灼起星星之火。
殿内烛光昏暗,窗棂上垂着细密的鲛纱。夜风徐来,茜色曼曼飞扬,一抹袅娜人影盈盈立于当中。
烛光透过茜纱,映得她眉目如诗如画。两道柳叶眉修得极细,眉心花钿璀璨如星,底下一双凤眼微微挑起醺红眼线,精致冷艳,如月下海棠。
“臣妾,给陛下请安。”
岑清秋螓首低垂,笑靥如花。七重绉纱衣朦胧可透灯影,胸前一朵花形胎记若隐若现,隐有香艳。
宣和帝眸光一暗,攥紧酒壶,不着痕迹地滚了滚喉结。心早已经飞过去,人却还坚持站在原地。
画面太美好,美好得又点反常。
他的皇后打小就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尤打扮,却从不在他面前打扮。虽然她不梳妆,素衣净容,也漂亮得温暖如一朵纯白牡丹,恣意绽放在无风的午后。
可现在
宣和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问道“皇后可是惹了什么麻烦,自己解决不掉,打算用美人计,胁迫我帮忙”
一定是这样的,臭小子告诉他,自己为何会稀里糊涂地再次为顾慈去请旨赐婚,也是因为中了美人计。
头先他还不相信,待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始知,兵家这三十六记当中,美人计才是上计。
岑清秋掩嘴娇娇一笑,浓睫下的天光漾起几多婉转柔情,不说话,只笑吟吟上前,抬起葱削般的食指,轻轻点上他略微慌乱失措的喉结,调皮地一捏。
“唔”
酥麻的感觉过电般,从背脊末端蔓延来。
宣和帝身子猛地绷紧,喉结下意识翕动,却依旧强忍着,乜斜着眼,默然望她不语。
岑清秋也并不睬他脸色,好似寻到了什么新玩具,玩上瘾,不满足于这点乐趣,仰起娇面慢慢凑近,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离开时,舌尖还流连忘返地轻轻一挑。
宣和帝脑袋内“轰”地一声,血潮翻涌,眸底更暗一寸。
馨香袭来,比熏炉里的那片暖香,更叫人神魂颠倒。
世间男人本就难逃一个“色”字,更何况,眼下主动挑逗他的,还是他每日魂牵梦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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