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广场中心,静静伫立着裴元礼倒拖长槊,伫立如山的身姿。
此间弥漫着一股无言的压抑气氛。
阿秋与上官玗琪分立左右,俱都默然无言。
严格来说,按阿秋站在顾逸一方的立场,裴元礼与她是敌非友。但想到今夜裴元礼算是间接死于她之手,而他又是裴萸的父亲,阿秋心中实在不能说没有任何起伏。
人的心始终是血肉做成的。
即便将死的是敌人,亦不能毫无叹息。
裴元礼并不转头,以沉稳异常的声音道:“自足音听之,一位公证人必定是上官大小姐,另一位步法轻捷灵动,身手高明,却不是宫内任何一位武者,请问是何人?”
阿秋才知他此刻连转身都吃力,故听得来者脚步,却不扭头而看,只能出声询问。
她轻声答道:“妾典乐石氏,少师顾逸传人,奉天子令前来为裴公与关内侯比武公证。”
裴元礼似想起她是何人,喟然叹道:“记起来了,你便是地牢之中,险陨于华英手下那名舞乐伎。不过却因祸得福,被少师收为传人。你也算运气不错了。”
他既提及地牢往事,阿秋便抿唇不言。
凭心而论,因要掩盖神獒营与黄朝安在乐府的酷毒行径,便要置阿秋与一众舞伎于死地,穆华英实算得辣手。但到了此刻,裴元礼即将身陨,阿秋便也不想与他计较这许多。
生前身后事,千秋万世名。
难道她要斥裴元礼对穆华英包庇纵容,治家不严,治军无方吗?可显而易见地,裴元礼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未拿当个好人当作生平志向。以此来教训一个行将入土之人,也未免失于苛刻。而以裴元礼公侯之尊,亦只会觉得好笑。
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侥幸从他妻子手下逸脱的亡魂。如今一朝得势,侥幸列入顾逸门墙,故能来见证他这出自五代军门、世代公卿的高官之死,实乃破天荒地的幸运。
裴元礼忽而道:“据说典乐得以采选入宫中乐府,凭的是一阙羌笛吹奏的边关之曲《长安风》。不知裴某此刻,能否有幸一闻。”
阿秋闻声诧异,她入乐府时尚属默默无名之辈,一个小人物入选时的事迹,又怎地会传入大司马大元帅裴元礼的耳中?
但她随即释然:必定是她成为顾逸传人之后,乐府里将她的轶事一传十十传百,加之她与裴夫人、裴萸都有过照面。虽则说不上交情,但天底下谁会无视顾逸的弟子?这些事,恐怕正是裴萸或裴夫人自乐府听闻,辗转传至他耳中的。
她略一踌躇,终于道:“得为裴公壮行色,是阿秋荣幸。但妾不知今夜之来,并未将羌笛带在身上。”
脚步声自远及近传来,李重毓浑厚豪迈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道:
“无妨,李某随身有一支胡笳,典乐可否凑合一用?”
月色苍茫,便如亘古神临大地。宫城远近烟水夜色迷惘,在若隐若现、悠长浑厚的胡笳声中,似化入了古往今来,无数边人薄暮乡关、静夜长思的惆怅。
裴元礼持槊伫立于三人包围的中心,却是面朝着北方长江的方向,一动不动,似在沉湎,又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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