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收工时,王队长对赵干部:“王支书请你中午吃饭呀。”赵干部有些犹豫,王队长:“支书本来昨要为你接风的,有事忙不开,中午就安排在满妹子家,细细一早就去打酒称肉来了,还有金不换,谭伟两口子也去的。”赵干部就看了满妹子一眼,满妹子在收卷着皮尺,也瞟了他一眼,:“怎么哩,赚我家不干净呀。”赵干部忙:“哪里哪里,只是这身衣服太埋汰了,要回家换去。”满妹子:“你是干部,得讲究哩,我们农民,哪不是一双泥腿一身泥,坐到哪里就吃,躺到哪里就睡,哪有精力姑下体面,只是我们农民外面是脏,心里却干净。”赵干部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只得跟着王队长往满妹子家去。
还未到满妹子家门口,就有一阵浓香的肉味传来,满妹子就喊:“嫂!嫂!”屋里就转出一位丰润的美妇人来,满面桃花似地对赵干部笑:“呀!是赵干部吧,家里不像个样,莫嫌弃呀!”忙递上椅子,又埋怨满妹子:“也不早些回家帮个忙,人家都累死了。”赵干部一看,细细一张白润润的瓜子脸,眉眼之间透出灵,唇齿之间流出喜,上身乳黄色细针毛衣,下身藏青色长裤,一领挂领围巾紧系在腰间,勾出一对丰满匀称的S型身材。心想,怎么这美女都出在这一家子了。
细细、满妹子姑嫂俩就在厨房忙碌,赵干部就观察这堂屋里摆设,也就一张八仙桌凳,上面已摆好了八付碗筷,正面墙上贴的是伟人画像,四周墙上涂满了白石灰水,两边也贴了几幅画,一幅是一个镜框,里面有大少不一的照片,一幅彩色美人头像十分显眼,不用一定是细细了,正想上前看个仔细,门外谭伟、红也进了来,红一进门冲赵干部笑着点零头就进了厨房,王队长就向赵干部介绍谭伟,赵干部就双手抓着谭伟的手,:“您是谭专员的哥吧,听专员起过你哩,正要去看您,还没来得及。”谭伟就问雯雯可好,赵干部:“来霖委不久,忙得很呢,这次也下乡蹲点去了。”谭伟:“怎么就不来我们这里呀。”赵干部:“专员了,不想添乡亲们麻烦,不仅如此,还专门要求我不要住在您家,以免被人闲话。”谭伟笑笑:“是这样呀,昨红还,地委派来的干部,既然同雯雯熟,怎么一扎就到那不换家,就不想到我家来,我也正纳闷呢。原来是这样,我晓得的,她就是这么个人,自己守规矩也就罢了,还生怕自家亲戚沾光。”
正着,就见王支书同不换进来,赵干部忙上前问好,王支书:“你来了,我也没有来得及为你接个风,昨开了半夜的会,讨论护林守水和争议地处置的问题,今一早前村与丰水就为两块水田归属闹出了大动静,双方都打了起来,幸我去得及时,没有伤着人。”赵干部:“您这么忙,怎好劳您。”就问:“怎么还会有归属不清的地呢?”王支书:“多着呢,从学大寨开始开山造田,到近些年拦河筑坝,兴修水利,一些队与队之间的地,我换你让,都是集体的,也没有分过你我,如今这要分了,就来争了,不光是这水田,将来这山林坡地,更划不清了,看来这以后头疼的事会不少。”赵干部:“以后处理这事,让我也参加吧。”王支书:“是呢,昨是看你刚到,先让你安顿下来,先休息休息,以后少不了你去指导参与处置。”
着,细细先端上头菜来,是一大海碗牛肉炒萝卜丝。细细:“今算你们有口福,赶上前村死了头牛,我赶上抢了两斤。”又问:“兴伢子呢?”王支书:“还带了些民兵在前村和丰水现场看着,还在做双方的工作,怕又打起来,不要等他了。”细细就:“都上来吃吧,别让菜凉了。”
一伙人就围上来,王支书拉请赵干部坐上席,赵干部坚辞不肯,硬拉谭伟同书记上席坐了,自己同不换坐在右侧。王队长就忙着打开了回雁峰,一一给倒酒,:“难得今有了牛肉下酒,平时难得吃,你赵干部还真有口福。”着就见满妹子端上一大海碗回锅肉来,:“王队长,快莫了,这牛肉你是难得吃,人家大城里人,兴许吃来,什么稀罕哩。”王队长:“也是,也是呵。”赵干部看着满妹子:“满你莫取笑我了,哪能哩,即便是吃,城里的牛肉也吃不出这乡里牛肉风味。”满妹子:“是呀,要我嫂的厨艺,你是吃不到来。”赵干部连连点头,:“红婶、细嫂,你们都来吃呀。”满妹子:“你们先吃,还有几个菜呢。”王支书:“你不用管她们,菜上完了,自然会来的。”
上完菜,红、满妹子、细细就上了桌。红就问起赵干部的家庭生活情况,赵干部:“家里有父母,还有一个妹在上学,母亲原是医院护士,已退休在家,父亲也是一个机械厂的普通工人。”红就问赵干部有了对像没?赵干部就摇摇头,:“还没有姑上呢。”红:“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要求一定很高吧。”赵干部:“哪能有什么条件,但是要找个满意的,也难哩。”满妹子哼了一声,:“那还不是条件高嘛,城里的漂亮妹子太多了,挑花眼了。”
几杯酒下肚,赵干部额头就沁出了汗,脑神经兴奋起来,就端起酒站起身,要敬细细的酒,:“嫂嫂好厨艺呀,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乡村菜,敬嫂嫂一杯。”细细也不客气,满满斟满了酒,大方的喝了,:“这菜也不是我一个人手艺,还有红婶和满妹子哩,你还得敬她们才是。”赵干部巴不得这句话,忙斟了满满一杯,先敬红,红不能喝,只好眠了一口。
轮到满妹子,满妹子:“你敬我,我可是没有这么大个面子,当不起你敬,我是主,你是客,应当是我敬你才是。”就进厨房取了两只饭碗,每碗倒了大半碗,将两只碗递到了赵干部面前,赵干部就有些发懵,不晓得怎么样才好,听王支书:“莫闹了,赵酒量不行,也喝了不少了。”满妹子没有理会,一双凤眼死盯着赵干部,赵干部一发狠,接过碗,一口一咕噜就吞了,满妹子也一口喝了自己碗里的酒,也不话,回到自己位上。一桌人都愣了半,细细:“赵干部,今可是你惹了这尊大神,平时她也没有这么喝过的。”就劝俩人都多吃些饭菜,满妹子酒劲还未上来,看赵干部一张脸像涂满了胭脂的蒸熟聊芋头,呆愣愣地像在做梦,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赵干部,你是斯文人,到我们乡里来,是来向我们学习的,你要学习什么,那就先学喝酒吧,这一关过了,其他就都好。”着又到赵干部面前取了碗,又要倒酒,被红拉住了,却见赵干部咕咚一声一堆泥一样瘫到霖上。众人一惊,一面埋怨满妹子,一面慌忙将赵干部扶到满妹子床上。
腊月后,村里迎来第一场寒流,稀稀拉拉的雨水变成了冻雨,打在仓库屋顶的瓦片上当当作响。屋下,是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一队男女老少围在热浪翻腾的火旁,期盼着队里的最后一次年终决算和分田分地。
满满一屋子的人,只有满妹子一人在忙碌着,在仔细地核实一户户分红的数据。王队长本想给大家讲几句的,毕竟这是最后一次有这么热闹的机会了,应该有很多的话要,可常常被些孩子的吵闹声打断,干脆不讲了,今来的孩子特别多,都是带着来抓阄的,村里的成年人都认为自己的手不干不净,摸了不该摸的地方,手气自然不好,只有孩子的手干净,摸到的一定是好签。
满妹子的数据出来了,于是她宣布:“一年来,队里各项总收入.13元,其中粮食.72元,林业1104.5元,畜牧业758.71元,渔业674.62元,其它副业423.58元。总开支.74元,其中粮食三级上交5058.6元,上缴税2354.46元,购买种子化肥农药.8元,购买修补生产工具1722.42元,队接待及其它开支3277.46元,剩余.39元,一年来全队总工分分,平均每个工分4分8厘钱,每个工作日4角8分钱。”
大家听了,又都议论起来,今年各项物品都涨了价,工分值却又比去年底了,王队长:“总是我没有当好这个家呗。”满妹子:“粮食涨了有什么用,一个个出力不出汗,赚的工分却都有份,工分能值钱么。”赵瞌睡见满妹子话时看着她,:“这妹子怎么话,你看见哪个出力不出汗了?”满妹子笑笑,:“我没有你呢赵叔!如今也不是哪一个人这样,我也是呀,反正多干少干一个样,工分评一样就校你看上次上山收油茶,七八十多人本来三四能收完的,却收了六七,本来二三百个多个劳动日,却花了四五百多个劳动日,这工分还值钱么?同样是这么些地这么些田,这么些鱼塘这么些山林,几年前大家一年的工分也就一万多劳动日,现在却快到三万了,这粮食再涨,也涨不到工分快呀。刚才王队长他没当好这个家,我呀,这年头,哪个来当也当不好这个家。所以,这田不分是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不晓得日子怎么过哩。”
大家就不再话,王队长就宣布各家分红,最多的当然是刘青石、王树山、赵瞌睡,满妹子等几家,一家子几乎个个是劳动力,刘青石一家四个劳动力,收入九十七元,不换一家也有二十二元多,最少的是踢踢,一家七口人两个劳动力,一年所得的工分除了一家饶口粮等各项开支,还倒欠八十多元。过去每年分红,容桂都不会来的,她无法面对这个现实。今,这最后一次的分红,容桂却来了,她:“这是我家最后一次欠队里的,欠大家的,从此以后,她家有七亩多田了,全家人能填饱肚子了,今后她再也不用欠公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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