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常微微的笑,低声的说道:“没甚麽,我一直记得你的样子,不用怕。”
沈梦眼角酸涩,慌忙的闭上了眼,然後紧紧的搂著何燕常,就彷佛怕失去身边之人一般。
何燕常也没说甚麽,任由他拥著。他听著身旁的呼吸渐渐均匀,以为身边之人已然睡去,却不料又听到何燕常轻声的说道:“过些日子等我的眼睛医好了,便带著他一起罢。”
“嗯?”沈梦有些不解,转而却又警惕的抓紧了他的手臂,追问道,“带著谁?”
何燕常微笑起来,说:“你沈家的後人,同你一般无二的那个,你方才不是见过了麽?”
沈梦愣了一下,半晌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带著他做甚麽。”
何燕常惊讶起来,带著笑意问他,“怎麽?你这当爹的,竟然这样狠心,舍得留他一个在教中?”
沈梦把脸埋在他的肩头,闷声不乐的说道,“……我只想同你一起。”
何燕常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静了好一阵儿才说:“这一次先带著他罢。试试看,你还不曾与他说过话罢?”
沈梦有些不自在,说,“我……我一看到他的相貌,就……就有些惊慌,甚麽也不曾同他说,便转身便离开了。”
何燕常不免失笑,说:“原来你也有如此失态之时?”
沈梦被他笑得颇有些狼狈,便慌张的说道,“我……我哪里会料到,曹真说的居然是真的……”
何燕常抚摸著他的脸,然後说:“这次便带著他罢,四处看看罢。白锦若不是无计可施,只怕也不会送他过来。他晓得你是他的亲生父亲麽?”顿了一下,却又自嘲般的笑了笑,说:“他倒是朝我问起过你,我那时还心里奇怪,他问起你做甚麽?”
沈梦犹豫了一下,才不情愿的说道,“大约是晓得的罢……曹真同我说过,说他娘其实已经不在了,说他被送来这里,应当就是来寻我的。”
何燕常嗯了一声,才说:“还要劳烦他们再去仔细的打探一番,若是当真,这孩子从此便跟著你我罢。”
“你我?”沈梦怔怔的随著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後便笑了,“你从前可从未这样说过……你我,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是不是?”他的声音里带著沉醉,就彷佛饮了醇酒一般,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著,“你我……听起来真好。”
何燕常微笑起来,然後低声的应道:“没错,你我。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咱们两个,只怕这辈子到死,也分不开啦。”
沈梦怔住了,然後紧紧的搂住了他,用力的抵著他的肩头。不消片刻,他的肩膀便被甚麽浸透了,濡湿一片。
他抱住了沈梦,抚摸著他的後背,略有些好笑的说道:“怎麽了?难道你才晓得麽?”
沈梦却只是死咬著唇不说话,将他後背的衣衫也浸湿了。何燕常便叹息,说:“是我的过错了,叫你这样难受……我还以为不必我说,你就该晓得。”
沈梦终於哽咽起来,彷佛无法喘息的一般,死死的搂著他不放。
何燕常轻轻的抚著他的後背,直到许久之後,怀中之人彷佛是哭得精疲力竭,终於沉沉睡去之後,才低下头去,在他额头轻轻的印上了一个吻。
其实……晓得白梦麟是沈梦的血脉时,他想他的确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不愿教沈梦晓得罢了。
只是事到如今,就当是……多了一个小友罢,也没甚麽不好。白梦麟是个活生生的人,总不能当他不存在。
就当做是……他偿还沈家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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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外二篇“小玉声”上
白锦曾是金玉楼里声名显赫的花魁。
只因她肌肤雪白,犹如白玉一般,所以人称玉娘子。她在楼里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朱妈妈便请天下有名的巧手工匠给她做了一把玉琵琶。
她年少风光的时节,简直不可一世。多少人散尽千金,也不过是为了她的一枕春宵罢了。那时候朱妈妈很疼她的,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的看待,吃穿用度,
都比别个不同,羡煞了楼里多少人。她每日里都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地起身,由着小丫头伺候她沐浴更衣,熏香扑粉,梳妆打扮。
那时她也不过是想,趁着年少芳华,好好地攒些私房,再寻一个良人嫁了,此生足矣。
可她后来才知道,这世间之事,都只得一个缘字。若是命里与良人无缘,无论怎样都不能得遂人愿,纵然你费尽心机,到了最后也是枉然。
遇着沉梦,便是她此生的劫难,而那时,她还以为他是她的良人。
第一次见着沈梦时,她才十六岁。朱妈妈宠她宠得上了天,楼里楼外的人,没有谁不恭维她,不讨好她的。
直到她在金玉楼里见着了沉梦。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原来会有这样好看的一个男子,与女子的温婉柔美那么的不同。若说女子之美彷佛一湾春水,波光融融,教人心神都随之荡漾,那沈梦就彷佛是一柄宝剑,剑气冲天,灼灼耀眼,让人心颤胆寒,却仍是忍不住要惊叹剑光之美。
她生平头一次见着这样的男子,看他肌肤如雪一般莹白,眉目如画,眼角含情。
又看他身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行走时彷佛踏着云一般,与来楼里的那些恩客都大不相同,就彷佛从九天坠落凡间的谪仙人一般,是误入了凡间的世外之人。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有多么的傻。她屏住了呼吸,彷佛忘记了自己才是这金玉楼里的玉娘子,只是停在那里,抿着唇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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