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积水多,姐姐脚上是白鞋,怕弄脏,不肯往前再走。
她倒不怕,把伞留给姐姐,用手挡在头前,绕开几个水沟,用手挡在头上,跑到了铺子前。墙上有一张纸,写着各式花糕的价格。
屋里没亮灯,西北角的炉子生着火,照得室内半壁亮堂堂的。
面前几个藤编的篮筐空着,里边笼屉也是空的,她往里看,终于看到的右边桌子上有刚做好的一排花糕。一只手打开了深蓝的布帘子。
终于有人了。
“你好,我想买花糕。”她声音清脆地招呼着店家。
伴随着她的询问,帘子后走出来一个少年。
看上去十五六岁,穿得是一套合身的休闲装,身上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只有手腕上的一块玫瑰金色的表。
短下的一张脸乍现在她眼前,映着炉子里的火光,是白是黑她都判断不出来。待他走到自然光线下,方才露出清晰的五官。瘦脸,鼻窄高挺,眼睛内勾外梢,犹如刀裁,眼光奕奕。
鼻梁上有一块新伤,像方才撞破不久。
沈昭昭低头,将斜跨在背后的银色链条包拽到身前,打开搭扣,翻着零钱。
炉子里爆出两声炸响,是木柴被烧得爆裂了。
她被骇得抬眼,看炉子,又看他。
这回是正正好好,目光相对。她透不过气似的,人不舒服,这难过只有一刹,短得可以忽略不计,更像是下雨低气压导致的气闷。
沈昭昭仔细看墙上的价目表,将斜跨在背后的银色链条包拽到身前,打开搭扣:“那个上边有红色的一点点的,要那个味道的,要三块。”
隔着低矮的柜台,递过去钱,对方没接。
“红色的那个。”她又重复。
他迟疑了一霎,顺着小女孩的眼神,去看新出炉的各色花糕。
“再说一次。”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红色的。”
他未动,继续问:“从右边数第几个?”
沈昭昭被他的话唬住,没懂自己哪里说错了,但还是按照他的方式回答:“右边第三个、第四个和第五个。”
沈策没去拿糕,反倒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钱夹,对着帘子后说,刚才的都包起来,再要三块花糕。
一个老婆婆笑着走出来,一个劲地道歉着,说来晚了,包好了她要的花糕。
直到他结算,她终于懂了,这人不是卖糕的。
这是她和沈策的初相识。
半小时后,她和姐姐被母亲带去见表外公,进了正厅,看到他坐在沈公右手侧的椅子上,而他的对面是表哥沈家恒。
“双胞胎来了。”沈公笑着说。
沈昭昭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他看着她忍着不说话,猛瞅自己的神态,倒是毫不意外,好似知道,一定会有这第二次的见面。在后巷看到她的衣着,还有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他就晓得这女孩是沈家的人。这次来祭祖的孩子,每个都被沈公送了个类似的小玩意儿。
沈策,来自澳门的沈家后人。
对于澳门的分支,她听妈妈讲过两回。沈家祖上曾受过一次大难,险些被灭族,因此分了支,一支留在台州,一支南下,几经辗转定居到澳门。不过南下那一支在清朝灭亡前亦受过重创,人极少,但不论男女都是人中龙凤。所以她对澳门的沈家人始终有着极好的印象,今天终于见到了。
起初她还以为这个人很特别,听说自己和姐姐是双胞胎,既没露出惊讶表情,也没问为什么长得不像。
起初她还以为这个哥哥很特别,听说自己和姐姐是双胞胎,也没露出惊讶表情,也没问为什么长得不像。
等到他听到说两个“昭昭”,突然抬眸,认真在两姐妹这里看多了一会儿。
沈昭昭忍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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