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清浅根本不想听这些。在顾清浅看来,顾胜天越是解释越是遮掩,从前种种就越显得滑稽可笑。那些幸福都是泡沫,曾经拥有的幸福都是一场华丽的表演。就像他六岁那年最喜欢的小金毛忽然死掉了,明明前一天还躺在他脚边睡觉。那时候他就知道所谓陪伴也许只是一场梦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来,然后就失去了。
报纸上电视上网络上每天报道婚外恋的男人不计其数,顾清浅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不信这些。他从来不多管闲事,他只相信他家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他的爸爸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商业大亨,模范丈夫,满分爸爸,各种各样的好评都属于他。
但是,又怎样呢?
现实还是无情地甩了顾清浅一个响亮的耳光。
刚陪伴自己过完七岁的生日的爸爸突然带了一个叫夏荷的女人回家,本以为她是父亲工作上的朋友,谁知她竟然长住下来。爸爸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没有给家人任何解释。妈妈伤心欲绝,离家出走,却在出门不久被迎面而来的车子撞倒,当场死亡。
“想解释的话,还是对妈妈讲吧。我先上去了。”顾清浅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
“清浅,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顾胜天的语气几近祈求。平日里叱咤风云的顾胜天从未害怕过任何,但是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是他的硬伤。
顾清浅没有回答,但是那个决绝的背影无声地告诉了顾胜天,他不会原谅他。
进屋,反锁房门。七岁养成的独处习惯,至今没有再改变。
※
“我回来啦。”陆屿一进屋就换鞋,朝着空荡荡的屋子打了声招呼。
“小屿,今天怎么这么晚。”意想不到的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陆屿才脱掉一只鞋子,抬起头一看,今天这是怎么了,妈妈竟然回来了。不可思议。因为太过惊讶,陆屿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神情惊诧。
自从初一时和爸爸妈妈因为未来的人生规划问题意见不合闹了矛盾,陆屿一气之下说了一句,既然如此,在大学之前就不用管我了。明明只是小孩子的气话,结果第二天早上客厅上就摆了一串钥匙,就被分了这套别墅。从此一个人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管他,每个月的生活费等等还是按时打到银行卡里,还有每个节日都会派人送礼物上门。但是,见面的时间就真的非常非常少,陆屿记忆中除了每年一起过春节,基本是见不着面。
不,也许是根本用不着见面。
誰让自己是陆九的儿子呢。
他那铁血般残酷教育方式。你别笑。陆屿从小就领会到了。
要严于律己,时刻以一个贵族军人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什么是贵族军人。陆屿根本不知道,也许陆九也不知道。毕竟他也没有去参过军呀。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所以,陆九的方式也不可能是错的。在商场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许正是因为亲身体会到现实的冷酷,也许是不允许因为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在自己这里结束,所以他必须更加严苛的对待自己的儿子。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这些都是陆屿自己假想的。他的内心一直都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很喜欢自己的家庭,喜欢他的爸爸妈妈,毕竟他们是真心爱他的;可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痛恨家族的教育方式,他不喜欢爸爸那套陆九风格的行事做派,还有妈妈,她太过温柔,温柔得让人以为她只是爸爸的附属品。爸爸说什么,那就是对的,妈妈永远只会微笑,微笑。
就像那一年。
初三毕业会考前夕,顾清浅给陆屿打电话说,“我爸竟然回来了。”顾清浅言尽于此。陆屿却知道这话包含的意思。顾清浅是在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考试和家人联系一下也是可以的。陆屿则乐观的想也许他们就是在等自己的电话,毕竟他们是长辈,脸面上过不去。这么想着,他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和预料中的一样,是妈妈接的电话。
“妈妈,马上就中考了,你过来陪考吧。”陆屿满怀欣喜的说完,其实他心里并不在意妈妈是不是来陪考,他只是想见见她,当然也包括他。
“好啊。我马上来。”妈妈不假思索地说道,语气非常欢快。
正当陆屿满心雀跃,甚至还准备撒个娇,让妈妈来之前去超市买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上来时。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不准去。当初是他自己说的要一个人生活,我们本来就破例在经济上支援了他。”
“可是只有三天就是中考了。”妈妈说。
“是你太小题大做,他又不是第一次参加考试。”爸爸的态度依然冷峻。
“……我就去看看他,看一眼。”妈妈的声音微弱起来。
“没什么好去的。作为陆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他也该长大了。”爸爸说完这话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也不用再说什么,他的儿子他当然了解。陆屿从小就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他特别要强,尤其是自尊心。所以他才会说自己一个人生活吧。用他的方式与他这个爸爸抗争。
但是陆屿你毕竟是我陆九的儿子啊,姜还是老的辣。
爸爸和妈妈的对话,陆屿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他真不知道他在瞎期待什么,这不是本来就该预料到的结果吗,他真是太幼稚了。他也能够想象到妈妈那张悲伤的脸,为了不让妈妈自责,他只好强颜欢笑,“喂喂。是不是信号不好呀。妈妈,我都没有听到你说话。你最近是不是挺忙啊,那就先不打扰你啦。中考,我会加油的。考上了,你要给奖励啊。亲爱的妈妈。”
说完,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点酸,不过,陆屿是从来不会哭的。陆屿只知道笑。陆屿是阳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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