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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真人拍案怒喝道:“你放肆!”
卫岚笑道:“我放肆了你又能如何?”他看向了盯着他的叶骁,“瞧什么?你们唐家又干净到哪里去?敢不敢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你们家那些肮脏的东西?相信我,这个道门不会长久了,因为你们这种地方永远也只能培养出我这种弟子,等着吧,都等着吧。”
祝霜终于忍不住道:“卫岚!你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样子?”他真的不愿意说话,却到底是忍不住。
卫岚看了眼祝霜一眼,一瞬间眼神似乎终于恢复了过去的温和,他难得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地移开了视线,他看向唐皎道:“我庆幸我没有杀了云玦,唐皎,留着苦头自己慢慢吃吧,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说完这一句话,他仰起头看了眼这清妙阁的上挂着的各种字,他忽然看见了妙妙真人身后挂着那一副,一字一句幽幽念道:“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他若有所思道:“我母亲已死,世上也无牵挂,若是唐家愿意去屠了我的世家,我感激不尽,就这样吧。”
祝霜道:“将他带下去押入水牢!”
卫岚笑了一声,转身自己走了出去。清妙阁大殿中无人作声,妙妙真人手中握着那朵花,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唐皎坐在原地,一旁的叶骁想说话,被他抬手制止,钟清低头喝了口茶。
卫岚走出大殿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的阿季与云玦,阿季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他,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师兄”,卫岚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走了。
清妙阁中。
云霞真人道:“残害同门,诋辱师门,毫无悔改之意,处死吧。”一旁的妙妙真人点了下头。
话音刚落不久,刚刚跟着卫岚出去的陈不道再次进入大殿,对着众人道:“他自杀了。”
唐皎抬手喝了口茶,一饮而尽。
第39章
云玦站在殿外听完了此事的全程,风雨吹打着屋檐下的铜铃,叮叮当当地响。
犯了错的少年拿命抵偿去自己的过错,皆因一时妒忌心起,毁了自己的一生。道门因为少年几句话掀起一两道波澜,又很快地恢复了风平浪静。风从山南山北吹过,有人在迷茫,有人在挣扎,有人守着秘密,有人讲着故事,炉鼎中的火里自顾自地烧着,雨越大反烧得越旺,长夜漫漫啊,就这么一点光要怎么捱过这漫长的冬夜?
清妙阁中的人慢慢地散了,钟清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他带上了门,一回头冷不丁就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模糊的光照着那少年的脸,钟清愣住,说实话,他有些被那阴嗖嗖的感觉吓住了。
两人都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谁也没说话,在他们中间横亘着许多不能说的秘密与故事。
那孩子忽然转身走了,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钟清抓紧了门环,心中猛地松了一大口气,这个人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云玦没有撑伞,他一个人在山中走着,任凭大雨打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
一转眼,十日之期到了。
唐皎换了身红色的衣裳,手擦过袖子上猩红的烈火云纹,带上剑转身往外走。他在朱雀台等了十多个时辰,云玦一直没有出现。
唐家人实在不放心,将事情通禀给了清妙阁,钟清得知消息立刻前去朱雀台,十三岁的少年低着头坐在台阶上,闭着眼像是在思索些什么。钟清道:“唐皎?”
暴雨中,少年只是低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为什么没有来?”
钟清见状立刻走上了朱雀台,他伸手去抓唐皎的胳膊,“唐皎!”
唐皎抬头看他,眼睛中赤红一片,雨水从发梢成股地流下来,他对着面前的钟清道:“他没有来。”
钟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忙将手中的伞移到了唐皎的头上,替他挡了挡雨,“不来就不来吧,不比了,别比了。”
唐皎闭上了眼不说话,一旁的天水唐家人和天衡弟子全都站在台下不敢出声,他忽然吼道:“找!把他找出来!”
此时离天衡宗数十里之遥的山中,十二岁的少年正在往南方走去,他换下了天衡的道服,穿上了自己第一天来天衡时自己身上的那套黑色衣裳,所有天衡宗给他的东西都留在了望山,他只带走了那一面不祥的镜子。
他与唐皎本来就没有仇怨,他对唐皎也没有什么成见,他当日误以为是唐皎暗算自己,所以起了杀意,唐皎再三挑衅,他这才答应了与他比试。可如今真相大白,原来当日之事并非唐皎所为,卫岚已死,他顿时也没有了想要与唐皎继续纠缠的念头,唐皎想要争夺的那个第一,对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事已至此,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比试了。
云玦此时的心中想着的是另一件事。
他在那个黑夜原本可以有机会向钟清说出他心中的疑惑,逼迫钟清给他回答,可他最终什么也没问,他没问钟清为什么要表面对自己如此恶劣背后却三番四次地救自己的命,他也没问钟清为何叶夔对自己有杀意,八千里村、天衡宗、钟清、叶夔、那群屠杀了村民的至今不知何方神圣的修士,还有那些关于龙的传说,他什么也没有问。
就连他自己现在都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直接问,或许是预感到即便是问也得不到任何的答案吧,又或者是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与钟清交流。原本恨之入骨誓死要杀的人,忽然间变成了背后救你许多次的恩人,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钟清这个人真的很古怪,浑身上下都很怪,简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气不打一处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他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人几次三番害他,又背后救他,他无法感激他也无法报复他,据钟清自己所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让他离开天衡。
既然如此,那他遂了对方的心愿,他如今离开天衡宗,过往的一切恩恩怨怨到此有个了结,他们俩从此谁也不欠谁,谁也不用恨谁,这种干干净净的关系令人感觉舒服多了。
或许有朝一日他还会回到天衡宗,问钟清到底是谁是屠了八千里的修士,又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真相他自己去查,秘密他自己去解开,他不愿意再卷入到这些他怎么也弄不明白的事情中了。在这之前,他从来不会觉得心神不宁,也不会觉得无所适从,他心中坚定从不动摇,可钟清让他像是盲兽一样在黑暗的山林中四处乱撞,他被耍得团团转,即便这其中并无恶意,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许是他本来就不适合留在宗门中,他永远都与周围所有人格格不入,也无法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人,这偌大的天与地才是他的归宿。
有的人生来孤独,漂泊是他们的宿命。
十二岁的少年走在山中,雨水落在他的肩上,少年抬手拉了下身上的包袱,抬头看了眼前路。他忽然在雨中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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