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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陈节度使只是一个疲惫担心儿子的老人,陈枚觉得鼻子有些酸,但男儿不轻易弹泪,他努力让自己笑一笑:“阿父刚过了七十,还没见到凌儿出嫁,等她出嫁生了孩子,那时阿父就做了曾祖。”陈节度使笑了笑:“我做了曾祖,你就做了外祖父,是啊,你也不小了,我不该放心不下。”
陈枚低头,等抬头时候眼里已经全是坚毅:“是,阿父,我早不小了,早是能撑得起天地的男儿。”陈节度使哈哈大笑一声,那种豪爽又回到他身上,他拍一拍桌子:“你媳妇说的好,天若负我就与天争,有什么好怕的。”
妻子的这句话又被父亲提起,陈枚眼里有温柔闪过,陈樾已经跑了进来:“阿父、大哥,听说鱼家伯父要回京守陵,那余家哥哥呢?”陈节度使没回答女儿的话:“果然是女生外向,就只惦记着你的情郎。”
陈樾的脸红了下,上前扯住陈节度使的衣角:“阿父,女儿也是,也是……”陈枚不忍看到妹妹这样,拍一下她的肩:“只是鱼伯父回京,余达翰并不跟他回去,况且余达翰本就在军中,是凉州的人,陛下就算,也动不了他的。”
陈樾这才吐出一口气,陈节度使的手敲一下桌子:“你别想那么多,樾儿,有什么事你大哥会护你周全的,你现在和你大嫂带着礼物先去看看你鱼伯父吧。”陈樾点头往外走,并没意识到护自己周全的是大哥而非父亲,陈枚听出来了,身子不由抖了下:“阿父。”
陈节度使眼里有苍茫染上:“你说的对,你早已长成雄鹰,已无需在我羽翼下了,凉州该交给你了,你的弟妹们也该交给你护着了。”陈枚的唇抖了抖,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从儿时开始,父亲,这个在陈枚心里一直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人,已经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地变老了。看着陈节度使鬓边生长的白发,看着他脸上的沟壑,虽然陈枚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可是父亲还是不可避免地老去。
清瑜和陈樾往鱼恩的宅子走去,隔得不远,两人没有骑马更没有坐车,只是让丫鬟们带了东西就径自走去。路上能看到有风把门上刷白的对联吹下,还有几天丧期就要结束,到时生活就该回到原来轨道,可陈樾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东西永远逝去再不回来。
有些东西永远逝去再不回来,人就是这样不可避免地长大了。
离别
清瑜回头瞧了陈樾一眼,她脸上的神情让清瑜心里泛起一丝忧伤,握住陈樾的手,清瑜悄声道:“樾妹妹,余叔叔会没事的。”陈樾把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悄悄擦掉,回头对清瑜一笑:“我知道,嫂嫂,你别担心我,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说着陈樾挺一□子,她已比清瑜高出半个巴掌,这一挺身高出的就更多了。陈樾身子微微转了转:“嫂嫂,我都比你高了,还是孩子吗?”看着她如花笑脸,清瑜知道终有一日她的无忧无虑会渐渐消失不见,孩子会长成大人,但没想到会来的那么突然。
陈樾的头微微歪了下:“嫂嫂,别担心,真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清瑜伸手把她理一下衣领:“还说不是孩子,这衣领都是歪的。”陈樾吐一下舌,清瑜拍拍她的脸,纵然不能完全无忧无虑,那也要把握住当下的欢喜。
两人已来到鱼宅门口,陈樾是这宅子的常客,历来都不通报的,举步就上了台阶,门里已经冲出一个人,差点撞到陈樾。幸好陈樾身手灵活,轻轻侧身就让过了。
清瑜站在台阶下已经发现出来的人是余达翰,忙叫了一声就道:“鱼伯父可在里面?我奉公公之命,前来送别的。”余达翰听到清瑜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的是陈樾,忙扶了她一下就对清瑜道:“父亲还在家,我正要去见陈节度使。”
说完余达翰又打算走,陈樾拉住他的袖子:“你这么着急去干什么?”余达翰转身看着未婚妻,无奈地叹口气:“我去求见陈伯父,让他许我几月假,送父亲回京城。”陈樾把他的袖子慢慢放开:“那,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看着她忽闪的大眼,若不是在人前,余达翰真的打算把她拥入怀中安慰,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回来,但现在想这样做是不可能的,余达翰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会的,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等我。”
陈樾点头,点的那样重,重的就像不这样做的话他就会离开:“我等着你,不就是几个月吗?到时你要带新鲜东西回来给我。”一定,余达翰又看了陈樾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陈樾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他的背影和往常一样,可陈樾怎么都能感觉出一丝悲伤来。清瑜上前拉住陈樾:“我们进去吧,以后这里就不能常来了。”以后就要换人了,再不是自己能够顺便就能跑来的地方了。陈樾看着这熟悉的大门,嗯了一声就推开门。
门里和平日差不多,只除了多了几个外人和一堆行李之外,瞧见她们进来,领头的人忙上前问:“你们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闯进来?”陈樾在这凉州城里,还从没被人这样不礼貌对待过,眉已经皱起,这人此时已打量过她们两人的穿着打扮,再加上身后跟随的侍女,已能猜出她们是谁,但还是道:“若要来见本宅主人,就当递上帖子,哪有这样直闯进来,边关的人真是没有……”
陈樾怒极,上前一步就要说话,不等这人规矩两字吐出来,身后已有人解围:“休得鲁莽,这是节使的儿媳和女儿。”
说话的是这宅里的管家,他已上前对清瑜行礼,这人啊了一声,忙对陈樾行礼:“对不住的很,只是这要进来,总得有个人通报。”陈樾看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手虽放下,不等身后的丫鬟代自己说下巴就已经翘起来:“这里我比你还熟一些,要你管通报不通报?”清瑜拉一下她对此人道:“这里不是京城,两边来往又多,还请不要见怪。”
这人从服饰上看像是服侍裘环的小宦官,听到清瑜这话只呵呵笑一笑就手往里一摆:“监军在里面,两位还是等我通报一声吧。”说完径自往里去了。这么没有礼貌?陈樾的小嘴巴又翘起来,清瑜对旁边站着的管家道:“这宅里以后要换人吗?”
管家倒豁达的很:“这也是常事,况且我们都是鱼监军使唤惯的,裘监军用不惯也是常理,只是以后余公子就要搬去军营里面住,五姑娘要寻他有些不方便罢了。”
说完管家还哈哈笑了两声,陈樾的脸红一下,那小宦官已经走了出来:“裘监军正和鱼公公说话,两位里面请。”这架子未免摆的也大了些,虽则算起来是小辈,但陈枚和裘环是平级,不出门相迎已属无礼。
今日的陈樾心里正是一肚子火,若不是旁边的清瑜拉了她一下,陈樾已经问出来了。两人转过角门就听到裘环的笑声:“陈夫人来此,恕我没有远迎。”清瑜停下脚步对裘环行一礼才道:“监军来的仓促,想来各项东西都有不足,家父特意命我送来一些日常用的。况且鱼监军就要离任,趁此也来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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