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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珠上师皱起眉头:“拈花指法并无招式,外相而言只是五指向外挥出,内相的真气顺指而出,依个人修为不同,真气所达的远近和强弱各有不同。宛郁宫主不练少林内家心法,倒是无法传授。”宛郁月旦抬起右手:“原来是向外挥手即可,还请普珠上师告诉我那铜牌所在的方位。”他是眼盲之人,即看不到铜牌,又不会内力,凭空这么挥一挥手能有什么效果?众人又是惊骇、又是好笑,只见普珠上师将宛郁月旦引到面向那铜牌的位置,大成禅师手持一枚铜钱,宛郁月旦对众人微微一笑,他也不运气作势,就这么手掌一挥,往那面铜牌扬去。
他的手掌白皙柔软,这扬手一挥的姿势也颇为好看,只是既无内力又无章法,就算是蚊子也未必拍得死一只。方平斋和普珠上师一起注目在那铜牌上,就在众人都以为那铜牌绝不可能会动的时候,屋梁发出“吱呀、吱呀”的沉闷声响,那铜牌竟犹如神助一般摇晃起来。“铮”的一声大成禅师手中的铜钱落地,那铜牌不多不少正好摇晃了三下,随即静止不动。
倏然摇晃,倏然而止,真如鬼魅一般。众人本是看得目瞪口呆,此时长长吐出一口气,都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这世上当真有鬼。普珠上师和方平斋面面相觑,柳眼和玉团儿也是骇然,这许多高手炯炯盯着宛郁月旦和那铜牌,那铜牌究竟是怎么晃起来的?若是有人出手相助,那人的武功岂非高得让人无法想象?
“普珠和尚,”方平斋目不转睛地看了那铜牌许久,突然道,“我不比了。”要争少林寺方丈之位,其心最烈的是他,现在说不比就不比了?难道是宛郁月旦这神鬼莫测的一击让他胆寒?众人凝视着他的脸,却见他脸色慎重,丝毫没了方才从容悠闲之态,虽是万众瞩目,却仍是牢牢盯着那铜牌,也不知从铜牌上看出了什么。柳眼瞳孔收缩,方才那铜牌摇晃显然不是宛郁月旦内力深厚所致,看碧落宫众人也是面露惊讶,并不是碧落宫事先安排,倒是宛郁月旦神色从容,好像尽在他意料之中,这是怎么回事?
方平斋缓缓走回他原先的位置,红扇也不摇了。玉团儿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比了?”方平斋瞪着那铜牌:“这个……因为——”但听“铮”的一声脆响,大成禅师手中的铜钱又是落地,普珠上师未受方平斋退出的影响,拈花指力拂出,只见铜牌应手扬起,正要摇晃之际,突然硬生生顿住,一动不动。万籁俱静,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种奇景,少林寺众人一起站起:“阿弥陀佛,这……”
这显然是有人暗助宛郁月旦,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宛郁月旦踏出一步,衣袂皆飘,朗声道:“此阵是宛郁月旦胜了,若少林寺言出不悔,此时此刻,我便是少林方丈!”他转过身来,面向千佛殿那尊毗卢佛,“是谁要受宛郁月旦三个响头,还请出来!阁下既然有三丈之外手挥铜牌的绝顶武功,何必躲躲藏藏,请出来见人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往那尊毗卢佛背后望去,只见毗卢佛后一个人影向侧缓缓平移而出,竟如毗卢佛的影子一般,其人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却故意做得和毗卢佛一模一样,浑身黑色劲装,看起来既阴森又古怪,“哈哈……”那人低沉地笑了一声,声音也是无比古怪,就如咽喉曾被人一刀割断又重新拼接起来一般,“我本来只想受少林寺方丈三个响头,不料竟然可以将碧落宫主踩在脚下,真是痛快……”
少林寺众僧情绪甚是激动,三劫小沙弥怒道:“你是何人?躲在毗卢佛后做什么?鬼鬼祟祟……”大成禅师口宣佛号,打断他的话:“少林寺竟不知施主躲藏背后,愧对少林寺列位宗师,罪过、罪过。”普珠上师目注那黑衣人:“你是谁?”
“我?”那人阴森森地笑了一笑,牵动毗卢佛的面具,笑容看起来诡异至极,“我只是个讨厌少林寺、讨厌江湖武林的人。”他那古怪的头颅转向方平斋这边,“六弟,好久不见了,你依然聪明,若是你出手,我绝对不会阻止你的。”方平斋叹了口气:“我明白比起看宛郁月旦磕头,你更喜欢看我磕头,所以——你放心,我立刻放弃了。只是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喜欢看人磕头的脾气依然不变,不是六弟我总是危言耸听泼你们的冷水,人生纵然是需要随心所欲,但过分任性胡作非为漫天做梦,总有一天会翻船。”
“是吗?”那黑衣人并不生气,阴恻恻地道,“这种话由你来说,真是完全不配。”他的目光看向宛郁月旦,“磕头,磕完头之后为我七步之内题一首诗,否则——”他冷冰冰地道,“我一掌杀了你!”
“磕头可以,”宛郁月旦缓步走到黑衣人面前,“还请阁下告知柳眼的下落。”
黑衣人仰天而笑:“哈哈哈哈……”
柳眼仍旧淡淡地坐在人群中,在他心中并没有在想这位黑衣人是否真的知道他的下落,也没有在想为何方平斋会是这怪人的“六弟”,他的头脑仍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偶尔掠过脑中的,只是宛郁月旦和唐俪辞交错的面孔,阿俪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很多,但他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那是他的报应。
柳眼眼观武林奇诡莫辩的局面,心中想的却是全然不着边际的事。
“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一个月之后,柳眼会出现在焦玉镇丽人居,江湖武林不管谁要找他算账,去丽人居一定能找到他。只不过——”黑衣人阴森森地道,“他已被人废去双足,毁了容貌散了武功,完全已是一个废人。如果是想看风流客如花似玉的容貌,已经晚了,看不到了。”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呼,柳眼何等武功、何等风流,竟然已经是一个废人!宛郁月旦眼角温柔的褶皱微微一开:“阁下又是如何知晓他的消息?”黑衣人哈哈大笑:“这江湖天下,有谁是我不知道的?磕头吧!”
宛郁月旦挥了挥衣袖,众人都暗忖他要下跪,却听他柔声道:“铁静,带婴婴来。”铁静站起身来,未过多时,从门外带入一个莫约五岁的小娃娃。众人凝视这娃娃,这娃娃头发剃得精光,穿着一身僧衣,脸颊红润煞是可爱,一双眼睛圆溜溜地东张西望,显然什么也不懂,见了宛郁月旦便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十分依恋。
这小娃娃是谁?
“婴婴来,”宛郁月旦拉住他的小手,柔声道,“乖。”他泛起温柔慈善的微笑,“我现在把少林寺方丈之位传给你,好不好?”众人又惊又怒又是好笑,堂堂少林寺方丈之位,岂能让他如此儿戏?却听那小娃娃乖乖地应了一声“好”。于是宛郁月旦引他在毗卢佛前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指着黑衣人的方向,“婴婴乖,给这位怪叔叔磕三个头。”
那小娃娃怯生生地看了相貌古怪的黑衣人一眼,乖乖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宛郁月旦摸了摸他的头:“给这位怪叔叔念一首诗。”婴婴紧紧抓着宛郁月旦的衣袖,奶声奶气乖乖地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宛郁月旦微笑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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