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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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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上还有一个“等”字,难道是有人要帮我脱离苦海?萧家到底还有谁幸免于难,而救了我又有什么用处?我猜不到,也想不清楚。

李哲先于审问调查我,便迫不及待的对赵家萧家赶尽杀绝,显然是筹划已久,准备彻底的斩草除根。那天生孱弱不足的小皇子惨死正是一场令人快慰的东风,给了他最好的借口,可名正言顺的灭了赵家势力,而若是避免日后死灰复燃,最好连弱势的萧家也一并处理干净才好。此时风头之下,若说还有人愿意铤而走险的救我,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

都走了吗?那些与我血肉相连的人都不在了,我心痛难抑,只觉得悲伤灭顶淹没我,困的我窒息不已。入宫,到底是他们害了我,还是我害了他们?

我轻敲胸口,呼吸急促,本该剧痛的心,却在昼夜苦熬之间,化成碾转闷钝的拉扯,缓慢的用力,快要撕扯破裂。没有人能懂,李哲不会,我死去的家人也不会,只有我,枯坐在暗房之中,醒悟,疼痛,然后哑然的全部吞下入腹,连丝毫的声响都不曾留下。

真好,那般一个丰神润秀的人,满眼怜惜呵护之色的人,下起狠手,也丝毫不逊色,果然伴君如伴虎,再老实乖巧的老虎也终究是虎,不会成了猫。

这里太过阴冷,我冻得直发抖,只好靠过身子,扶起珍妃,借彼此体温熬过余下时光。她浑身烫的狠,应是正在发高烧。见我碰她,她下意识挣扎:“放手,你这狗奴才。”

“是我,你别叫,如果你不想死,我们最好互相取暖,不然,谁都别想走出这个房间。”我端倪她,这女人是最后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如此境况下,虽心有仇恨,却无法让我弃她不顾,情况已然如此糟糕,再相互争执推脱,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也只如同我一般,是个注定只能随波逐流的人。

听见我的声音,珍妃抬了头,脸颊红肿,眼眶青紫,嘴角还有血丝残留,面目不堪一看。她似乎在哭,眼泪滑落我手腕,听她道:“重沄,你说我爹会不会来救我们,姑父也会来就我们的,是不是?”

我眼眶急剧发紧,蛰痛异常,喉头梗的难受:“会的,你乖一些,等到舅舅和我爹来救我们。”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伏在我肩膀,呼吸粗重:“重沄,皇二子不是我下的手,为什么皇上不肯信?一个奴才的话当真就那么有份量?我说我那日与你在一起下棋品茶,他说什么也不相信,他说我们合谋。可为什么,他宁愿相信一个奴才的话,也不愿相信你跟我呢?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你,宠爱你,为什么都不肯相信?”

我终于不那么冷,珍妃正在发高烧,她的身子烫的很,像个暖炉一般温暖我。

我轻轻叹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想我们死,是为了皇二子,还是为了其他理由,不过借口不同罢了,可到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重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生时已到,由不得你我了。”

她不再与我说话,只是紧紧扯住我胳膊,窝在我胸口惴惴啜泣,哭的没了气力。

大概又过一日,珍妃已经支撑不住,我把前日洒在地上的饭菜用手拾起,盛在碗里,喂她吃。她不肯张口,固执的摇头。

“你若不吃,我保准你等不到舅舅和爹来救你的那一日,我们要熬着,熬到有人来救。”

她惊慌的看着我,囫囵吞下肮脏不堪的饭菜,沾着泥土,草屑,已经发馊。刚吞下又跑到墙角拼命呕吐,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作呕的味道。

“我吃不下去,真的吃不下去。求你不要再逼我再吃这些东西了。”珍妃的情绪很糟糕,或是安静的可怕,或是突然歇斯底里。现下的状况已经让她感到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死亡的迫近,如曾经不离手间的娟帕一般,寻常到已然快要把她逼疯。

我有些恼怒,把饭碗端到跟前,蹙眉看她:“你不吃是吗?不吃我吃,事到如今,你不愿卑躬屈膝,不愿苟且偷生只有死路一条。现今地步,哪还有你挑三拣四的资本,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珍妃娘娘不成?”

我用手抓着变味的饭菜,一口口吞咽,我甚至不敢用鼻子呼吸,不敢用牙齿咀嚼,只当是狼吞入腹,能留着一条烂命,活到那一日罢了。

不管是否有人真的会来救我,我都会坚强的活下去,不管受到多少□,委屈,便是吞血吞泪也不会死在这里,我要活着看到这个碧瓦金墙的宫殿轰塌殆尽,看着颓破的王朝衰败在我眼前,只徒留一片死寂。看到那些辜负我,陷害我的人,因果轮回,死期将至,那样,我便可以死而瞑目。

发黏的饭菜滚成团,卡在喉咙之中,噎的我泪流满面。

在我被下狱的第五日,我终于流下眼泪,从前的我已然死去,如今的我,只是个卑微如草芥,命贱如蝼蚁的罪妇,我要活下去,便是有万分之一走出这口华丽棺材的机会,我也会等,等着走出去的那一日,我便重生。

或许又是过了半日吧,小小通风口已经许久没有阳光射进来了,外面应是阴天。珍妃的高烧始终不退,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倚在我身上,混沌的睡着。

幸好有她的体温,我才能熬过这么许久。我猜想,我们或许能走出这里,然后被打入长门宫度过余生;或许,就等着太监端着毒酒,白绫,或是匕首,送我们上路。

“重沄,为什么我爹和姑父还不来救我们?”

我低头看了看怀中脸色苍白的人,淡淡道:“应是快了,你再睡会儿,或许醒过来时候,他们就来了。”

她点点头,将信将疑,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或是德嫔的阴谋,或是李哲的阴谋,亦或者他们联手,可若是联手,那日她又为何半路拦我,闹出那一出?若是我没猜错,应是李哲借皇二子惨死一事,任德嫔死咬珍妃且做了伪证而下了狠手。

若是如此,似乎我和珍妃还不一定会死,那女人的嘴脸,我再清楚不过。她向来信心满满,不屑他人于一顾,最喜玩的是猫捉老鼠,而不是猛虎扑食,只愿一切侥幸,能让我还可活着见到那个让我“等”的人。

不觉间昏昏睡去,再次惊醒之时,是有人破门而入。

说不紧张是假,一颗心骤然狂跳,卡在我喉咙里,像是要呼之欲出。珍妃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我怀抱,瞪大双眼看着门口的人,高喊:“是谁?是谁?”

几个太监打扮的人拾步而入,尖声道:“还能是谁,你还以为是救你们出去的人?别做白日美梦了,奴才们今儿是扮无常来的,特意来送两位娘娘上路的。快走吧,别让外面的人等久了。”

“我不去,我不去,重沄,你救我,我不要去送死。”珍妃满脸惊恐,死死抓住我胳膊,捏的我生疼。

“昀妃娘娘,奴才是看您平时最懂分寸,知进退,您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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