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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这天下之间,谁人不贪?谁人不自私?除非真真死去活来的再走一遭,真真千帆过尽的彻底看透,许是心里就再也不会计较了,可如今的你我,仍旧做不到。
有情,却不是深情,有爱,却不是刻骨铭心,南辕北辙的期许,复杂纠结的关联,江欲晚,我好累,便是困在长门宫苟活之时都未曾这般的累。我也曾暗恨,恨自己何不就从此死了一颗心,管他翻天蹈海,也可雷打不动,安之若素,许是就彻底解脱了,可结局却还是事与愿违。老天不欲成我,任我如何算,如何躲,又有何用?”
江欲晚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我身边,目光仿若黏在我身上一般,一动不动,愈发阴鸷,半晌,听他冷冷道:“谁稀罕你的成全,独走宛城,这一帐我还没与你清算,你若还敢擅作主张,九重天外,阴曹地府,我也要逮你回来,锱铢必较,铢两悉称,你切记牢了。”
我望着他,他亦直看我,分明眼中有了温色,那藏于那份泫然欲坠的流动,是可见可懂的暖。人孰能无情?擅于伪装的我,自然也看得清楚,技高一筹的他。
相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仿若流淌在我和他之间的时间都已静止,我想不管日后,我与他究竟走到何种处境,此情此景,我至死都不会忘却。
“我,其实都懂,只是,希望你知晓,我永不会负……”丰神如斯,目如漆点,那眸中潋滟之色,可见情意含于其中,此时的江欲晚,不似从前任何一个时候。
话未说完,却被匆忙跑过来的士兵吵叫声骤然打断,我和江欲晚皆是一惊,深夜急报,怕是不会有好事。
“将军,将…….”那人只顾喘息,双目赤红,顿了顿,大声道:“将军,袁贼已经悄然下山,围攻了驻在东面的一队人马,我寡敌众,情势不容乐观。”
江欲晚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吞回口中,玉颜紧绷,扯了我手,跳下大石,急急往营地那面去,边走边问:“袁军人数几何?我军伤亡几层?”
“看似要近千人,许是只是个先头探路军罢了,不过高副将让我捎话回来,不必将军担忧,他可拿下。”
我被江欲晚的手捏的生疼,脚步快极,险些跟不上。
“高昂带了也只有三百,以一敌三,胜数不大,需再遣两百,以求全胜。”
待江欲晚回到营地,命高昂手下一心腹再帅两百人赶赴东面支援高昂,回头便带着其余几名副将挑灯商讨,我被他锁在身侧,寸步不得离。从地图上来看,
不得不承认,这袁鹏浩精明不少,他敢连夜遣兵试探,亦是没打算让这千人有去有回,江欲晚手中到底握了多少人马 ,怕是他也心有悬念,遂这次前来的,只是一千,而非一万。
“以硬碰硬,显然我们并不占便宜,袁鹏浩手里十万大军,若是逼急了,真的来个玉石俱焚,怕是我们亏了。”
江欲晚闻言,点点头:“若是真拼,我倒也不惧他,只是跟着我前来这些弟兄跟了我多年,单一个袁鹏浩,还不值我拿这些人的性命孤注一掷。”
“惨胜犹败,不到最后一刻,自是不可拼个死活。”我话音刚落,身侧许岩平侧眼看我:“萧小姐有何高见?”
我笑,看了江欲晚一眼:“将军行军打仗多年,虽不至于精通观天,却也多少懂得风吹何向,雨来何时吧?”
江欲晚抬眸,眼中精光一闪:“多说再等一个时辰。”
孔裔皱眉:“下雨对我们也是不利,难道还是好事?”
“谁说作战一定非要冷箭寒枪,既然要以少胜多,不耍点手段绝对不成,所谓兵不厌诈,不就是这个意思?”我挑眉,瞥过江欲晚的脸,便知晓他猜到我所想,许是领兵多年,如他者也不屑使用我出的伎俩,可毕竟今非昔比,想剩,自然也要有胜的方法,没有足兵,那边只能多谋。
“他们的人都在这儿,以五百抵一千,应是没有太大变数,不过我们的时间也不多,要动作得快。”
几人还是一头雾水,孙晋阳左右看看,实在是不懂:“将军小姐倒是似乎一清二白,可说得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无妨,百人就可以了,只需铺上几丈长短既可,他们想回,必是要走上坡,雨大路滑,走起来,可就吃力太多了。”我伸手,在地图上点红一处指了指,轻声道:“将军赶紧遣人绕行后方。”我抬头看了看月空:“时间不多了。”
孙晋阳倒也聪明,听闻我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小姐这一招倒也事半功倍,下雨天最忌骑马攀山,我们不用死命追击,只等他马匹陷入泥里,到时候可就是手到擒来,高招,果然是高招。”
“这本是不入流的伎俩,名将领军,定是不屑于此,可对付心高气傲的袁鹏浩来说,一激定会上当,他手里人马折的越多,我们胜算越大。积少成多,等到他觉得不耐,自然会从鞍马山上下来,到时候再擒他,易如反掌。”
江欲晚甚悦,吩咐身边将领:“挑利落的点出百人,绕道东面袁军身后,掘土铺路,宽不少于三丈,至于厚度,至少半尺高。”
“小姐,雨大难道不会把土全都冲下来?”曹潜纳罕。
“要看时机,雨大,从山上流下的雨水自然会把所有后铺上去的泥土全部冲走,所以高昂要在短时间内,赶这些人往回退,一旦入了阵仗,下手必是狠准快,才能制胜。”江欲晚淡语,十分胸有成竹:“以高昂的冲劲来说,速度绝不是我担心的,他只要挨到落雨便好。”
我望了望远处天际,似乎黑的更厚重低沉:“留马不留人,高昂手里可有箭手?”
江欲晚微挑凤眸,傲然形于容色,自信满满:“我手下的将士,自是样样出彩。”
“那再好不过。”
其实我并不懂观天,只是曾经在长门宫里落了一种毛病,当初因冻坏了关节,每逢阴雨来临之前,双腿关节都会酸疼不已,我便是根据这个,方才知晓不久将要落雨,遂才想到这个点子,成不成,我自是从未实践过,可当下,总要想出点什么办法,不然,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江欲晚转身对身边几人道:“下令,全军扎营躲雨。孙晋阳,你带五百人,分两组,在东西两侧,隔出几里之外巡查整个阵营,若是有异,速速来报。”
孔裔孙晋阳各自领命下去,大家也都各行其责,营帐刚刚搭好,大雨如期而至。雨点大力敲打茂冠枝叶,也落在帐顶之上,发出密集而铿锵声响,让这秋夜的凉意更浓。
我跟江欲晚坐在帐中仔细研究那张地图,我心略有不安,只是担心从未实践过的方法是否只是纸上谈兵,于实际百无一用,往外望了望,夜如稠,我轻叹,再调眼细看地图。
江欲晚未曾抬头,只是淡淡道:“放心,这雨来的最好,高昂劲头很足,袁鹏浩这一千人定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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