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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U!”我给他比中指,“是,我是走私倒卖,怎么样?但是我把钱用来救人了!多余的钱我们周家一分一毫也没有拿,你要因为这个杀我吗?好啊,来啊!人就在这里了!”
他依然这样冷静地看着我,丰润的唇角勾着冷冷的笑,眼睛里却鬼火憧憧,“我不追究你谁来追究你呢?”他看着我却像看着生生世世的仇人一样,“你只看得到你活人无数,你是万家生佛,你遍洒杨枝甘露,你有没有看见过因为你的善意、好心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你又知不知道你每卖出去一件文物,我们为了把东西救回来就要付出一条人命的代价?你救的人是人,我们的人就不是人?”
“……”我一个闪神,他也是一脚撑过来,正中我的胸口,我同样整个人往后飞出去身体撞在电梯壁上。摔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双腿发软,一个没有撑住就跪了下来。我挣扎着企图站起来,结果还是没有成功,半跪着干呕两下,差点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我恨你!周天赐!”鲍望春看着我冷冷地说,“我从上任的第一天开始就恨你!你做英雄做大侠做善人做得不亦乐乎,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你的缘故,我的兄弟们一个接着一个去死!但是,我始终动不了你,因为你总有人护着,直到——这一次!”
我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冷笑,“这一次?怎么,终于抓到我的把柄了?”
他一把揪起我的头发,漂亮的嘴角噙着狞笑,用我的手枪顶着我的额头,“这次我要连你的保护伞一起干掉!”
“用我的手枪?”我冷冷地反问。
“对!用你手枪。”他回答得很认真,“你昨天没有射到我的几颗子弹我已经叫人从你的船沿上挖下来了,”他说,“我会用你的手枪杀了你以后再杀了总长,最后把手枪赛在你的手里,伪造成你枪杀了叶总长的样子——你手枪里的子弹可以作为证明。”
拜托你说阴谋的时候不要那样详细好吗?我啼笑皆非,同时忍不住提醒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他问的还是很认真。
“万一我的枪里没有子弹呢?”我问他,眼睛有些迷离,“昨天我射伤了你,我很后悔。但是你一直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怕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会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我慢慢地慢慢地说,“所以,我决定只要你跟我作对一天,我的枪里就一颗子弹也不放!”
他的表情整个地僵住。我要的就是这一刻,手指往他的手腕上一弹,他顿时拿捏不住那把手枪,我乘机甩头跃起,左手抢过去抓手枪。可是手臂上剧烈的疼痛提醒我,我忘记了这个手臂是刚才被他用刀劈伤过的,血都没有彻底止住,此刻更是酸软得简直不像我自己的一样。
“啪!”我的手指堪堪擦到手枪,火辣辣的疼痛就从手上一直传到大脑,连身体都不禁抖动了一下。他踢起的脚毫不客气地把我的手往下一压,狠狠地把我的手踩在地上。
“呵呵,竟然……”他俊美的脸上笑得肆意张狂,但我就是可以从那笑得流出眼泪的表情当中读到他深深的痛,“竟然又被你骗了!”
我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手,很痛很痛。
弯腰,捡枪,他再度用枪指住了我的头,“你总是骗我,欺负我!”冰冷的水珠从他的眼睛里落出来滑过他的脸颊,最后碎在我的眼睑,“你从来不知道你的每一句说话,对我的作用有多大。”为什么这个人,就连眼泪也是冰一样的冷,还是,我的眼睛太热了,所以觉得一切外来的水分都是那么冷?
“我以为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我错了。你有老婆,有老婆!我也有自己的未婚妻!我们,我们都是男人!但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你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热力那么温暖地喜欢着,就像,就像我跟你是从上辈子就开始相互喜欢着的一样!”手枪在他的手里颤抖,“周天赐,你赢了,你让我背叛黛林了!可是你呢,你总是在骗我,总是在骗我!”他的手腕突然一沉,然后整个人沉静下来,“赐官,”他浅浅地叫我,“我喜欢你!”眼泪跟着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收也收不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别喝孟婆汤,别过奈何桥,等我几天,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泪冻坏我了,我想说“我没有骗你,我没有……”
但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只是那样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那样心痛绝望地对着我,按下了手枪的扳手,“砰!”
我听见碎裂的声音,但那绝不是我的头骨碎裂的声音,因为我真的没有放子弹。然后我才知道,这是我的心,被他用眼泪冻结起来的心,碎裂的声音。
“……小鲍,”我颤抖着绝望地说,“我没有骗你,这枪里……”全身乏力,心脏痛得狠不能此刻真的可以死掉去算了,“真的没有子弹!”
————
电梯里的灯,昏黄昏黄,为了所谓的格调特地弄出来的镂空花纹铁栅栏搁在小小的电梯里就像在一片金色的海藻群里放入了个铁笼子。如果有勇气一层一层推开浮动的浮华的金色海藻,就能看见孤零零的铁笼子里隔开了光阴隔开了繁华地锁着两颗心。
是他开枪要杀我,可是我却为他一阵接着一阵地心痛起来,“算了,你别说杀我了。”我轻轻地说,“就连我的保护伞,你也下不去手!”如果他真的有杀我的心,刚才也用不着打昏叶世伯那么辛苦了,直接杀掉不是更加方便?可是,他下不去手,就像我的枪里终于撤走了所有子弹!
他慢慢地放开我,我却一伸手握住他的手,果然,又是冰凉得瘆人了,“小鲍……”沉沉的,重重的心痛涌上来,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他,“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我以为是我这辈子最最无奈的时候,可是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我一生人中最无力的沉沦的开始,我陷入一个叫做“鲍望春”的泥潭,无法自拔也不要别人拯救。
“如果我真的死了……”
“我会下来陪你。”他发誓一样,狠狠地反抱住我,“我不要你老婆来陪你,我来陪你就好。”
“然后我们不喝……”
“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他说一句,我就用吻吻掉一颗他的泪水,“就我们两个,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就我们两个!”
“好。”我说,“就我们两个!”
心却还是痛得不能自已,要是我死了,小鲍,我死了,我一定最痛的是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还必须要活着。
可是,我们现在都还活着,好在我们现在都还活着!
这又该怎么办呢?
“走吧,”半晌后,他轻轻地说,“带着叶总长离开上海,我不是真的要杀他,只要他离开几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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