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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沧江斜日花飞远（第1页）

“那么前辈此举又是为何？”陆文俊问道。

“虽则这些人伤处似是阴阳掌所致，但也不能断定，何况白魔宫一直居安于广州一带，在江湖上的口碑也还不错，宫主白啸天当年也是个行侠仗义之人，这些人与白魔宫并无仇怨，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大人物，白魔宫没有理由和这些人过不去，此中必有蹊跷。我先把这些尸体带了来，一则暂时可用药物镇着，不至于立即腐烂，二则伺机调查真相。”

“这样更好，我们正要赶往武当山，前辈若肯同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陆文俊说道。

“算了，我不愿意见那群牛鼻子，况且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办。”

他们两个正在商议，于二姐却要告辞，他们本也不是一路的，只是凑巧碰上而已，但水老头却拦道：“你们两个能破得了分魂阵？”

于、程二人听后均是面露尴尬，却无言以对，程三虎摇了摇大脑袋，算是回答。水老头倒也不计较这些，脸却一直对着陆文俊，道：“既然碰上了，若是不管，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倘若日后见了你师父，也不好交代。如此也罢，我这把老骨头也有些年头没活动活动了，既然刚才说要给你个见面礼，今天便试试身手，替你们挡住这几块狗皮膏药。待会我去缠住他们，你们几个就借机散了吧。”他说这话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并未将那五人当回事，似乎那五鬼分魂阵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陆文俊却不赞同：“前辈，那分魂阵不可小觑，这位于二姐身手不凡，尚且不敌四鬼联手，前辈切不可大意，我们还是留下来，助您一臂之力。”

“既然知道他们的厉害，还不赶紧走，你就不怕死？”

“固然怕死，但是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前辈是仗义相助，晚辈已然感激不尽，怎可贪生而逃。”他这番话说得气概凛然，不觉胸脯也挺高了一些，眼神中豪气顿盛。

水老头点点头，似乎颇为赞许，接着道：“放心，分魂阵固然厉害，可我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也不是白混的，况且何时该退，老头心中还有数，纵然破不了阵，逃走却是不难。”

陆文俊还要再劝，于二姐却转向他道：“水老英雄既然如此胸有成竹，想必不需我们担心的，陆兄弟就不要多说了。”她说完又向水老头道：“前辈搭救之恩，日后必当图报，今日避险逃生，非是我等不懂恩义，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和三弟定当铭记老英雄的大恩。”

水老头摆摆手，道：“都不要啰嗦了，水花蛇、震山虎在江湖上的名声我也还听过一些，老夫今日不过冲着江湖道义，你们不必言谢，只需谨记‘侠义’二字。日后多行侠义之事，也就不枉老夫今日之劳。”说完也不待旁人再开口，只见他来到墙角处，用枯草将那几具尸体盖住了，自然是这大白天，他无法赶尸而行。随后大踏步走出正殿，向寺外而去，其余几人跟着也出了破寺。

果然出了寺门没多远，只听左右各响了一声呼哨，先后五条人影已闪至跟前，将几人退路全部封住。五鬼站定位置，已经形成包围之势，只待蓄势进攻。看他们的神情，倒是胜券在握，一点也不急。穆子川得意地一笑，对晴月道：“大小姐，总督大人请您回府，可不要叫我们为难啊。”

晴月知道，他们既然这样说，再要用言语相求是没用的了，只有硬闯出去，此刻她倒是寄希望于那姓水的老头，她虽不知活死人魔的底细，但看刚才几人对其恭敬有加，想来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况且，这时她正看着水老头，只见他气定若闲，丝毫不见慌乱，当下心中便也稍稍安定下来。

于二姐听了穆子川的话，不免脸色一变，多看了晴月几眼。

穆子川见晴月并不回答，也不再多说，他已打定主意，解决了其余几人，晴月便不得不老老实实跟他们回总督府去，而眼前几人，以水花蛇功力最高，可她已经受伤在身，程三虎武功尚不及她，自然也好对付，还有一个陆文俊，他早已认出来，想起当日庆王府之仇，他心中暗自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有些得意，今日终于可以报仇，一雪前耻。他每看过一个人，脸上便多一分得意之色，似乎已然得胜，将眼前之人全部擒下一般，然而当他目光落在活死人魔身上时，神情为之一振，仔细打量了片刻，说道：“咱们五仙兄弟在此办事，不愿节外生枝伤及无辜，不相干的人还是避开为妙，以免白白丢了老命。”他这话虽是向着空旷处说出，却摆明了是说给水老头听的，可笑的是武林上下俱知他五鬼门的称号，唯独他们自称是五仙，大概也知道“五鬼”的名号不怎么好听。水老头嘿嘿一笑，伸左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一大清早的，连觉也不让人睡好，就听见几只乌鸦到处乱叫，早知如此，昨天夜里就该拔了他们的毛，让他们飞不起来嘛，省得到处惹人嫌。”身边几人听了不觉好笑，对面穆子川勃然大怒，骂道：“不知死活的糟老头子，识相的赶紧滚到一边去，爷爷今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旁边仇氏弟兄也有两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倒是仇魉定在那里，只盯着老头的左手看，忽而幽幽吐出四个字，“活死人魔”。五人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他们自然知道这个人的厉害，但是多年未现江湖，人们都以为他早死了，穆子川仍不相信，问道：“阁下当真是活死人魔水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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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又打了个哈欠，懒懒回道：“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至于冒名顶替？真要假冒，也该找个名气大的，比如疯僧、李碧云、曾昌化之流，呃，”他斜仰着头思索了片刻，又道，“也不行，这几个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女人，还有一个又是武痴，都不好假冒，还是做自己比较妥当”。他这里自言自语，对面五鬼却是极为犯难，仇老三试着问：“水老爷子难道定要插手此事？我们兄弟可是按总督大人的意思行事，您可要想想清楚，虽说你我皆是绿林中人，但得罪朝廷，毕竟不是件好事。”

水屠清哈哈大笑：“五鬼门何时成了总督府的人，甘心做了官府的鹰犬？就算你们的师父不露面，你那师叔也该管教管教。”

仇老大压不住性子，恶狠狠道：“水老头，咱们敬你是老前辈，这才略表礼数，你不要得寸进尺，倚老卖老，难道我们五兄弟当真怕了你不成？”他是抱定主意要将这几人擒回去请赏的。

水屠清对这话充耳不闻，抬眼望向远方，自顾自言道：“鬼婆子，枉你一世侠名，竟教出了这么几个混账徒弟，你倒是落个逍遥自在，藏在深山老林享清净，也不知还在不在世上啊。”

水屠清自言自语一般，全然不理会众敌当前的处境，就在这时，仇魑和仇魅突然各自分袭水屠清的左右。一旁陆文俊尚未离去，一直盯着五鬼，乍见二人偷袭，忙大喊一声：“前辈小心。”他的话还没喊完，仇氏二人双掌已至水屠清面前，只在电光一闪之间，水屠清不知怎么已到了二人身后，那两人急忙收掌，倒转过来，如此，倒像是水屠清自己跳进了五人的包围之中，五鬼分魂阵立即结成，五人各按方位，将水屠清团团围在中央。

分魂阵阵法诡异，反五行逆八卦，对敌之时每次出招都是两人出招，余者三人从旁策应，五人交替应敌，是以阵法自从冥山鬼姥创出以来，未见敌手，也正因此，自从鬼婆匿迹江湖之后，五个徒弟自创五鬼门，从未将其他门派放在眼里，此刻对面虽是久负盛名的活死人魔，但五人依旧斗志颇高，动起手来从容不迫。然而几十招过后，五个人不免焦躁起来，因为不管他们攻势或急或缓，总是不曾伤到水屠清，甚至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碰上。水屠清身法诡异，飘忽不定，比起五人来更是似鬼如魅，这几人交上手当真好看之极，大鬼小鬼碰了头，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招式，只是一团人影飘来荡去，倒像是在较量轻功。其实，这五鬼分魂阵确实算得上一流阵法，五人功力也着实不弱，只是他们不知道，当年他们的师父冥山鬼姥创此阵法时，曾邀请水屠清一同切磋研习，这套阵法对敌时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阵中之人往往急于冲破此阵，越是如此，越是被困在当中无法解围，倘若自己主动向阵法中心陷入，五鬼则拿对方不好办了，水屠清知道这些，当然可以从容应付。他偷眼观瞧，果然于二姐与程三虎早已不知去向，但陆文俊和晴月却还在一旁，水屠清一边拆招，一边大声喝道：“小娃娃，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陆文俊本是目不转睛看着眼前战局的，他看出水屠清应付从容，心中也稍安一些，听见水屠清这样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身旁晴月一拉他的衣袖，冲他使个眼色，悄悄说道：“还不快走？”他顺着晴月的眼神看去，于二姐和程三虎早已没了影，陆文俊心中颇为不快，心想，旁人为你们抱不平才出手相助，此刻正与人苦斗，虽然没落下风，但也不该就此一走了之。他正想着，不提防晴月手上用劲，拉了他便走，直奔出数里这才停下来，稳了稳身形，陆文俊有些迟疑道：“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老前辈一人对付他们五个，万一有什么闪失？不行，我还是回去看看。”他说着就要往回走，又被晴月一把拉住，“你这傻子，看不出来吗？水老头对付他们五个绰绰有余，你又去凑什么热闹”。

“不是凑热闹，我们这样一走了之，总是……”他停住了，似乎有些话极难说出口。

“总是什么，总是不讲道义？总是胆小怕事？你也不想想，人家帮你就是让你逃走的，如今你不赶紧走，又要回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且不说人家那么好的功夫，一定不会有什么闪失，你难道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办？”

经晴月这一提醒，陆文俊才想起来，确实还有紧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想到这一层，他不觉有些感激晴月，若非经她提醒，不知要误了多少事。他略一定神，转而问道：“我要赶去武当，你？”

“当然和你一起去。”晴月抢着应道。

“既然如此，就一块去吧，但是这一路上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出你的身份。”

“你怕了，怕给你惹麻烦？”晴月立时现出失落的神情，连说话都没了刚才的兴奋，反添了三分惆怅。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的身份特殊，若给人知道，难保不生出误会。”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你们这些自封的正人君子也是一样自命清高，眼里除了自己，这世上便没一个正经人。既然你瞧我不起，本姑娘还不去了呢！”说罢掉头就走，一刻不停，转眼没了踪影，陆文俊本想去追，又停下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待人已去得远了，才长叹一口气，独自离去。

原本一直想甩掉这个包袱，如今人真的走了，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相处的时间虽不甚长，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做些什么，是否已回到总督府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呢？陆文俊边走边想，丝毫没有介意她的身份了，他想，等去过武当，办完了那边的事情后，自己就直奔采荷山，顺道去趟总督府，看看她的状况，她这样一个人走了，谁也不认识，应该已经回家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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