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中无依无靠。其实早在去年秋选闹那一出之后,易攸宁便私下办了书阁,专门结交这些寒门子弟。他们有的是才名,只是一穷二白,难免缺了底气。易家有钱,但这些年沦为商贾之身终究入不了流,对时局朝政完全插不上嘴。再者说易家的大公子当初写那篇策论得罪惠帝,为的也是读书人说话,自然受读书人亲近信任。于是两边一拍即合,这半年里民间各种讽刺权贵,为寒门争权的言论屡禁不止,靡然成风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易攸宁跟众人喝了顿酒,酒足饭饱后把人都送走返身回来又进了另外一个阁间。
阁间里只点了一盏烛灯,有些暗,隐隐绰绰间越发衬的苏慕嘉眉眼精致。
易攸宁喝了些酒,人也有些累,往里走的时候嫌不舒服扯了扯衣襟,直接顺手脱掉了繁琐的外袍,将手里一封宴客的单子扔给了苏慕嘉,自己躺在了长椅上。
苏慕嘉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在手中折了几道放在了桌子上的烛火上点燃,他看着火苗吞噬纸墨,说,“这半年来辛苦易公子了。”
“比不上苏大人辛苦。”易攸宁懒洋洋的说,“在前朝和那些个人精勾心斗角,背后还得操心这些事。”
“我也只在这些事情上有点本事了,算不上辛苦。”苏慕嘉起身,笑着说,“走了。”
“急什么。”易攸宁没起身,仰头望着人,“上次说的事情,苏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慕嘉没想起来,回首问,“什么?”
“你每月给我的松竹馆坐一天楼,这一年赚到的的银子我与你三七分。”松竹馆和清风馆是一样的地方,不过更含蓄一些。里面的小倌个个会谈诗作画,好不风雅。在馆里坐楼和青楼里选花魁是一样的意思,易攸宁从见苏慕嘉的第一面就开始打这个主意。他倒不是存心要轻贱人,只是他放浪形骸惯了,做事没讲究,心里觉得苏慕嘉容貌实在出众,要是能放到他的松竹馆里肯定能引得金陵城中的人趋之若鹜。
“我七你三吗?”苏慕嘉在心里算了一笔,说,“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想什么呢。”易攸宁说,“我是个生意人,吃不下这种亏。”
“那就没办法了。”苏慕嘉说。
“何必把话说的那么死,我六你四怎么样?”易攸宁还在跟人打商量,“够你在东安大街买一间上好的宅子了。”
“还是算了。”苏慕嘉掀开门帘往出走,有些可惜道,“突然想起来,我家中那位不喜欢我去花楼。”
第89章
苏慕嘉任司隶校尉以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都察院御史谢兴良。
朝廷需要利用监察之权来牵制世家大族,如此大权握在谢兴良这样的人手里这么多年却形同虚设。只有杀了谢兴良,苏慕嘉这把刀的锋利才能真正威慑到众人。
查院的前几天,苏慕嘉在易攸宁的满江楼和宋翰吃过一顿酒。
宋翰在都察院里待了半年多,其实做了不少事情。他借着南家的势假意与谢兴良交好,背地里却一直在无声无息的搜集谢兴良多年以来所察错案、徇私舞弊与收受贿赂的证据。
宋翰把那些东西都交到苏慕嘉手上的时候,还说了句,“陛下对你似乎很不一般。”
他向来心细,所以总会察觉到旁人一般都注意不到的东西。在他看来,陛下与苏慕嘉比之寻常君臣之间,好像又多了那么点不同。
“宋大人从前不是最懂如何独善其身,不沾是非的吗?”苏慕嘉语气如常,玩笑般道,“怎么现在也喜欢管起闲事了?”
宋翰自觉失言,于是也不再多说。
离开的时候他转身对苏慕嘉说,“我知道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护我家中妻女,我那时话说的有些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看来宋大人还是没看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过是怕你因为别的什么误事罢了。”苏慕嘉撑着下颔看着人轻笑道,“我既知道了你的软肋,若哪一日你挡了我的路,我会杀了她们也不一定。”
宋翰:“苏大人言重了,你如今权势煊赫,我巴结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蠢到与你作对。”
苏慕嘉手上的证据确凿,谢兴良的诸般罪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没人能救的了他,李祁要整顿朝廷,铲除异己,现在朝中正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候,就算是他背后的谢家权衡之后也不会插手,他是谢家的弃子。
苏慕嘉第二次入司狱,同样的地方,受刑的人成了谢兴良,坐在那里的人成了苏慕嘉。
谢兴良从来没有将苏慕嘉放在眼里过,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这样一个无所依靠,不过弱冠之年的品官罢了,就算一时得势又如何,难不成还真能翻出天不成?
明明这人昨日还只是自己脚下随意就能踩死的一只蝼蚁,可眼下位置倾倒,被踩在脚底的却成了他自己。他手上亡魂无数,见过人的死法何止千百种,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死去。
天子脚下,世家嫡出,品官上阶,他这辈子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风光无限,荣华不尽。若说这世上人各有命,那他就是那天生的好命。
可像他这样的人,现在却要在一个卑贱的下等人面前引颈受戮。
凭什么?
世道究竟何时变得如此荒唐?
“御史大人也为官数十年了,怎么连这也想不明白。”苏慕嘉手臂搭在太师椅上,姿态懒散,似乎是看出了谢兴良的困惑,笑着抬眸道,“这朝廷的险恶是吃人的,谁也逃不掉。”
任他天大的尊贵,死了也不过一滩烂泥而已。
谢兴良想起从前死在自己手下的一张张脸,他们中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哀声求饶,丑态百出,似人非人。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落到和那些人同样的境地,人站在笼外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是人,里面的都是牲畜,所以哪怕将其开肠破肚也只会觉得本该如此,何谈怜悯。可当自己被关进笼子里的时候又会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曾经开肠破肚的那些都并非牲畜,而是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
“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怨,若是记恨司狱那夜我对你用刑,你大可一分一毫都还回来,我绝无二话。”谢兴良还不想死,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在这地牢里。可他人上人做惯了,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也说不出求饶乞怜的话,威逼利诱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秉性,他越说越快,道,“自古宠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若杀了我,就是跟整个谢家结仇。今日陛下需要你,你自是权势滔天,不用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君心难测,难说不会明日就忌惮厌弃于你,倚仗这点宠信又能得几时好?你需要一个靠山,只要你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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