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是坚强的人。她心底柔软得要命。她珍惜每一个身边人,她希望彼此真诚相待。
田嬷嬷慌了手脚,赶紧道:“碧霞你还不快快说来!”又是磕头又是拉扯的解释,“主子您别怪碧霞,是奴婢自作主张。”
碧云见崔侧妃竟气哭了,心中也是又悔又急,跟着哭了起来。
碧霞哪里还忍得住,也“哇”地一声,流泪不止。这下场面真是好看,一屋里四个人,三个人抱头痛哭,剩个田嬷嬷,徒劳地劝解着。
碧霞一边哭,一边说,倒是将崔家的凄凉又衬托了几分,半晌,三人终于哭完。海棠只觉得这般哭一哭,人似乎清醒了不少,醒醒鼻子道:“我是断然不信我娘会在小衣裳里头下药。她疼我疼到骨子里,小时候我就是染个风寒,娘都衣不解带地伺候着,生怕小孩子娇嫩,吃不消那些亏欠。她对我尚且如此,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外孙下手,不可能,再没有这个道理!”
三人赶紧附和地点头。
海棠回过神,终于平静下来,问道:“你去了大正殿找殿下做主没?”
碧霞哪会没想到这层,说道:“奴婢头一个就是去的大正殿。不过,大正殿的仆从说,楚先生紧急求见,殿下带着人去了凤仪宫,另着人去了刑部,不知结果如何。奴婢身份特殊,多问了也扎眼,只好灰头灰脑地熘边回来了。”
海棠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倒不如静下心好好分析、想想法子。
闭了闭眼睛,将碧霞的话过了一遍脑子。又道:“若殿下果真着人去了刑部,那我娘和我哥应该暂时安全。只是里头条件太差,让我娘去受那个苦,当女儿的实在与心不忍。”
无论表面装得多么镇定,海棠的心里其实都酸楚不已。她连晚膳都没怎么吃,斜在榻上静静地想了半日。
碧霞只知崔家夫人与崔家哥哥被拿到狱中,却不知到底所犯何罪,秦琰就算有心维护,却也难说能维护到何种地步。
她努力回想着上辈子,可有哪次事件堪与此次相比。
在这辈子的生活中,她渐渐摸索出一个规律:所有的朝局走向,都与上辈子完全一致,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儿,却有细微的变化。有些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比如和秦琰的感情,比如肚子里这个毫无预料的小娃娃;有些则是揉合了他人的经歷,让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略略地移到海棠身边、然后悄然发生。
上辈子,娘和大哥绝没有经歷过牢狱之灾,至少在自己二十二岁那年离开人世之前,他们都过得非常安全。
想到夜幕西垂,碧霞又来,悄声说道:“主子,新消息来了,要不要听?会不会影响主子情绪?”
海棠哑声道:“瞒着我,更影响情绪。”
碧霞乖乖地道:“宫里出事儿了。敬妃被禁足,永欢公主被带到凤仪宫去了,一直到晚膳时分都没见出来……”
“哦?”海棠不由皱起眉头。
永欢公主和榜眼
敬妃与云惜华的关系,海棠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若说云惜华自己生了个女儿,心中忌惮海棠,怕她生个儿子出来威胁自己的位置所以才让敬妃下手,这说法虽是夸张离奇了些,但好歹还说得通。
这永欢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海棠从来没正面接触过永欢公主,对她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上辈子听到的闲话。
上辈子,公主里头最惨的自然是所遇非人的永柔;远嫁的永寿经歷了一番波折,最终也算修成正果;永奕随着林贵妃的起伏,由天之骄女变成寻常人妇……算起来,都不是特别好。
这个永欢公主别的都寻常,却有一样:脾气阴。
别看她不声不响的,谁要是得罪了她,一不吵、二不闹,转身就有可能狠狠地咬你一口。
海棠心中有些惊惧,永欢公主器量狭小,上辈子的她,最恨一个人……
所有的恨,都有来处。永欢公主上辈子最恨的人,是个年轻的书生,正衡帝生前最后一科的榜眼。
那一科殿试之后,永欢公主闻听此科进士中颇有数位拿得出手的年轻才俊,想方设法地参加了庆功宴。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悲催的榜眼,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让永欢公主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知道,若等太后指婚,指来指去不知道要挑到什么时候。倒是这位榜眼,现成的人选,还有什么可挑?便回明了敬妃,要敬妃去尽心操办。
榜眼却是个实心眼的人。面对来人的试探,他婉转地拒绝,说自己老家就未过门的妻子,如今衣锦还乡,还是回家与她完婚的时候了。
敬妃深感遗憾,永欢公主也是呵呵一笑,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过不多久,在一次宫里的聚会上,英俊的榜眼又一次与永欢公主重逢。永欢公主将他骗至偏僻无人处,而后大声唿救,将榜眼弄了个措手不及。
非礼公主,这事儿没有人亲眼瞧见,榜眼百口莫辩,被闻讯而来的禁军拿下。虽说事涉皇室颜面,榜眼没有被公开处理,到底还是揪了个错儿,被贬到了一处偏僻的县城歷练去了。
听说,永欢公主恨极了他,当年还做了小人儿偷偷在宫里扎,被人撞见,又成宫里的笑柄。
海棠越想越不安,一股熟悉的味道突然升上她的脑门。
崔家的人,如何得罪了永欢公主而不自知?
等到入了夜,只剩近身伺候的碧云在跟前。
海棠终于道:“外头有人么?”
碧云一愣:“主子您要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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