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铭低下头,“……微臣方才一时放肆,多喝了些……”说到这里,突然觉得面上有什么在往下流,下意识摸了一把,竟然一手的水。
这一惊真是立即哑口,只看着手发呆,魂不守舍想了半晌,才醒过神来,惊觉皇帝居然并未趁机为难自己,不由奇怪抬头。
眼见这屋子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瞧起来该是皇帝的寝宫。
陈则铭在宫中任守卫虽时日也不短,但无权随意进出内宫,到底是不是他也认不出来,不过屋中那大大的拔步床总还是看得到。
看到那床,陈则铭更是骇了一跳,立刻从塌上爬了起来。
皇帝早已经起身走开,立在一幅挂壁画下,看得出神。他侧旁立着几名宫娥太监,垂手而立,谁也不曾往陈则铭的脸上多看一眼。
陈则铭本以为以皇帝性情,此番责罚难逃,哪里料得到对方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惊讶之余好奇心起,也顺着皇帝目光看了过去。
却见画上一间酒楼,雨下窗内两人对饮。
那画笔触虽然也算潇洒流畅,但不能说有多有灵气,应该不是出自名家。
远处群山重重,雾霭飘渺,隔着雨帘的那两人更加是面目模糊,看不真切,从衣冠依稀看得出是两个男子。楼阁并不气派,似是民间小居,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醉仙楼三个字。
天下有无数个醉仙楼,但杨粱最爱的,只有那一家。
陈则铭垂下了目光。
“卿可认识此楼?”皇帝突然道。
陈则铭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又或者该怎么答。
皇帝转过身来,坐到椅上,朝他微笑,“朕一直很好奇,在你面前,杨粱是怎么说他与朕的关系呢?”
陈则铭轻轻倒吸了口气,停顿了片刻道:“……杨殿帅在卑职面前从不提及此事。”
皇帝玩味般审视着他,“……他从不说?”他笑了笑,“那就奇怪了,他怎么常在朕面前说你呢?”
陈则铭惊讶抬头。
皇帝打量着他轮廓分明英俊的脸,“……他总说,要朕得饶人处且饶人……”陈则铭怔住,脊背反射性的绷紧,他有种退却的冲动,但却坚持着一动不动。
皇帝不乏恶意的瞥他,“朕难道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吗,陈卿?”
陈则铭垂下眼,脸色有些难看。
皇帝却不放过他,“陈卿!”
陈则铭静了片刻,方从喉中挤出了两个字,“……不,没有!”灯光的阴影遮去了他面上的表情,但那个身影不免是有些悲哀气息的。
皇帝靠在椅背上,“杨粱还说,若想灭匈奴,没他不行……很狂是不是?这小子自小便很有天赋,师傅曾说他天生是做将军的材料,就该驰骋疆场,马裹……”说到此,他突然住口,似乎被自己未出口的话给吓到,他似乎被刺痛了,深深颦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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