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俺满怀美好憧憬回到城里,见到舅爷,小心地将大哥大交到他手上,顺便也把筹款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本以为舅爷会很高兴,可他坐在床上,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噗哧、噗哧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屋里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俺心里不由地一阵儿紧促:难道出啥事了?
“你家哪儿来的恁多钱?”过了好一会儿,舅爷忽然抬起眼皮,盯着俺问道。
“俺姐的彩礼钱,还有俺这些年的工资,加家里多年的积攒。”俺咽口吐沫,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因为其间也有吃回扣贪污舅爷的钱,不过数量有限,“还缺几千块,俺娘在家里帮俺找。”
舅爷又盯着俺看了一阵儿,直到把俺看得心里毛呆呆的,才又将眼皮塌拉下去,接着叹了口气,“本来宋处长已经答应把五分厂办公楼改造项目交给咱咧,咬得死死的,谁知道刘文生那小子这些天又跳出来了,横插一杠,赶着来跟咱抢活。今早上俺去找宋处长,想把合同签了,可他却对俺说,还不能签,理由是下面的同志意见很大,不愿意跟咱打交道,要等等再说。下面人!下面人说了算个屁呀!只要你想给,谁能挡住了?——喂不熟的狗!”
“黄咧!”俺心里就像忽然坠下一块儿石头,带着轰隆隆的响声,将俺的意识带向一片荒原,那里鸟兽皆无、寸草不生,太阳是灰褐色的,月亮是白色的,风中带着火药的味道,刹那间,俺仿佛就要被蒸发了一样。但这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情,当俺的目光从案头上的那本《三国演义》上划过,落在舅爷塌拉着的关公眼上时,便开始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来,因为,据俺对宋处长的了解,这人向来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就跟画押了一样,不会轻易反悔。单凭刘文生那小子去做些手脚,还不至于就出问题,俺断定舅爷又在给俺耍花枪,使心眼儿,算计俺。
“刘文生这小子能有这本事?舅爷,你不会是有其他想法了吧?”俺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
“你这娃,舅爷要是有想法值当这样子绕圈子?”舅爷貌似生气地抬起眼皮。
俺左右寻思了片刻,更加断定了俺刚才的判断,如果不是这些年让舅爷熏陶的,培养出许多涵养,不定俺就跟他吵起来了;俺在裤兜里狠狠攥紧娘娘庙和尚给俺的那串手串,让胡桃核的棱角硌疼手掌,刺激神经,稳住心劲儿。说实在的,俺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常人没法想象的成就,应当与舅爷的这种反面激励不无关系,也就是说,没有舅爷的这些吃家常便饭似的小算计,也可以说是磨砺,俺或许也不会成长的这样快,这就像把俺置身在某个不断解决问题的环境里进行强化训练那样,来强化俺的应对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当然,这肯定是后来认识到的,当时俺可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俺冷静下来后,就事论事,将出现问题的所有可能性都做了透彻地分析,令他无言以对,最后俺说:“这样,这个项目好像是由张工负责,俺去见见他,打听一下情况,不定不是你说的那样嘞。”俺觉得最后这话说得有点儿过头,怕他不快,于是,又连忙改口:“舅爷,咱得下定决心,即使这活咱干不成了,也不能便宜刘文生那小子,不中了,大家就鱼死网破!”
“跟谁鱼死网破?”舅爷瞪着眼睛神经地问道。
“跟谁,跟刘文生呀!”俺指着门外,故作气恼的样子,说。
舅爷续上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了两口,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就是张工那孩子滑头的狠,怕你玩不过他。”
“我们两个处得还可以,试试看。”张工全名张宏建,在基建处工程科当工程师,有文化,平时喜欢吊个书袋子,讲文说史,评说时政,偶尔也会做两句歪诗,性情高傲,在他眼里,除了一把手宋处长,几乎没有他能瞧上的人。他最看不上舅爷耍得那一套,认为他不学无术,吃老本,但对俺一向看得重,很给面子。俺跟舅爷的看法不一样,并不认为张工圆滑,他只是聪明,做事有分寸。他个头不高,但长得非常结实,一有机会,就要展示他那身疙瘩肉。跟俺掰手腕,他略逊一筹。俺俩之间好像有种英雄相惜惜的感觉。他酒量在基建处能排上前三名,很得领导赏识。
“嗯,”舅爷又掏出一支烟,划着火,却没有点,“武周,从下月开始起就算你承包了,饭,还管你,工资就停了;剩下那些活儿,你想帮舅爷招呼一下也行,不想也应该,舅爷不会说啥,你看咋样?”他抬眼看着俺,好像要等俺答复的样子。
这又是算计,拿着转让接施工队的事情吊着俺,让俺再给他白出几个月的力,俺气得真不知道该咋回答他了,于是就说,你想咋弄都中,只要觉得合适。舅爷摆摆手,示意俺可以走了,便一句话也不说了。俺出门时,瞅了一眼舅爷,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佝偻得很厉害,像西瓜虫一样,缩成了一团。俺觉得他老了,是该退出历史舞台了,而他腾出来的角色就应当由像俺这样的年轻人充当,否则,社会将停止不前。
俺关上门,走进阳光里,走出工棚院,在厂门口买了两盒“喜梅”香烟揣到兜里,便奔基建处而去。在基建处工程科办公室,俺找见了张工。
张工刚开完会下来,看到俺,不像往常一样,给俺打招呼、开玩笑,而是面无表情,一副谁欠他二两银子的模样,“有啥事儿?快说,我有事要出去。”他边锁抽屉,边说。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没法说话,于是俺就说:“那正好,俺陪你路上说。”张工也不再说什么,哗哩哗啦地拔掉钥匙,便出了门。俺紧跟在他后面。
“你要上哪儿去?咋看着恁不高兴嘞?”来到办公楼外面,俺问道。
“去哪儿?去找刘文生那个秃头。成天为他的事情挨批,我看他是不想再干下去了。”
“咋回事?”
“咋回事?工程质量出问题,施工进度又不行,文明施工就更不要说了。管着他的项目就是倒了八辈子霉,烦人透顶!”俺劝着他消消火,便往他手上塞了一盒喜梅烟。张工接住香烟,看了看,觉着很新奇,“破天荒了,你舅爷咋想起来给我送香烟了?”
“不是舅爷,是我送你的。”
“就你那几个工资给我买烟,拿回去、拿回去,退了去。”张工硬要把烟塞回来。
“买都买了了,再退回去。你就别让了,让人看到多难看咧。”
“行,收下。”张工把香烟装在口袋里,摇摇头,笑着说道,“说吧,有啥事儿?”
“俺想问问五分厂那个活是咋回事儿?说好的给俺们,咋又给了刘文生?”
“你代表谁?”
“代表俺,也代表俺舅爷。”
“要是仅代表你,我就给你说说;若是代表你舅爷,你最好还是免开尊口。”
“这还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
“好,代表俺自己。”
“这个活可能是明年计划内最大的一个项目,不光你舅爷盯着,还有刘文生,几个省建单位也来找了。当时之所以答应你舅爷,是因为他说,他准备让贤,让你上。前两天让他签保证书,必须保证由你负责,不然,缺勤一天罚款五千元,他不签,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跟他签合同。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又去见宋处长,说想干完这活一定让贤,宋处长不高兴了,下班后就召集俺们开会,研究这事。你也知道你舅爷的为人,大家一听说得是这事儿,都骂他,说他的不是,说啥的都有。一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看他平时跟葛朗台先生似的,谁会替他说话。前一阵儿,有几张签证,刑工不给他签,找到我,让我给刑工通融一下,我说,通融啥咧,晚上叫上他一起吃顿饭不就完了。刚好,有家北京饭店开张,刑工家里是北京人,想去尝鲜,我就借着这个茬口,叫了刑工,还有铸铁分厂行政办的小李。刑工听说是他请客,说啥都不去了,我和小李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了去。要说,我们哥仨,哪一个对他没有帮助,咳,他倒好,进了店门就这不好、那不好的找毛病,弄得我们一肚子别扭。坐下来点菜,你看他那抠门样,先点花生米、黄瓜片儿,刑工说要吃爆肚,点了,十五块钱一份,肉疼了,脸色黢青,又点了一个什锦砂锅,五块钱,点了一个烧鱿鱼,二十五块钱,完了,心疼了,最后一个菜,舍不得了,菜谱来回翻了两三遍,你猜他点了啥?点了一碗炸酱面凑够了六碗。还说的可好,吃北京馆子——不吃炸酱面和没吃一样。呸,跟谁没有吃过炸酱面一样。他呀,都不要墙倒众人推,自己就给推到了。早点把这一摊子交给你,是他明智。你来干,我没啥说的,而且举双手赞成;如果还是他,我首先就反对,除非让领导把我换掉。”
“咋会是这样?”都到了这地步,舅爷还在跟俺耍两面三刀。当猜测变为现实,俺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俺要不停地在裤兜里攥握手串才得以平稳情绪。
“你们这两个施工队,除了你干活没啥说的,其它没有一个中的,让我也跟着挨批,真他妈的受够啦!前两天总厂开工作会,点名批评基建处,说我们是遭殃军,干到那儿,乱到哪儿;宋处长在会上亲自作检讨,脸面丢尽。这个节骨眼上,你舅爷还想吃现成饭。做梦去吧,告诉他,门都没有。他连刘文生都不如,不管咋说,刘文生说说还动,他连动都不动,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多少投入几个工就能清理干净的,他就是不舍得,就是顶着不干,账都让他算到骨头缝里去了,说他是葛朗台都是好的了,周扒皮才对。”张工一口气数落个够。
“俺在现场招呼住,不是一样?”
“那能一样吗?你又没有决定权,啥事儿都在你舅爷那儿掌握着。文明施工要花钱投入,他舍得吗?他只嫌钱赚的少了!只怕腰包瘪了!再者说了,你不干撂挑子走了,谁能拿你有办法?别听你现在说得好,到跟前恐怕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宋处长对你评价很高,认为你能扭转现在的局面,只要你这边下定决心,宋处长这边轻易不会变化。等等看,工程要到年后才开工,你也不用上急上慌地瞎胡跑。”
“舅爷说那活已经给了刘文生,定下来了吗?”
“没有,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他干活毕竟比起你舅爷那帮人要强一些,领导们还在犹豫,就等你舅爷表态呢,如果你舅爷坚持己见,恐怕谁也帮不了他了。假如把活交给刘文生,处里的计划是工程科、质量科多上几个人,帮他管理,反正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再这样下去,宋处长非叫免职不可。另外也有交给省建公司的可能,但处里担心,这个项目太小,省建公司未必重视,到时候派来一个瞎瓜菜队伍,那才叫得不偿失嘞。这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听起来真够复杂嘞!”
“你想哪!”张工看看俺,“没有别的事儿我得走了,那边火烧屁股,得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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